紫苏见邹公与秦忘舒齐皆倒下,心中大慌,口中喷出一团烈焰,就向群蝠喷去,那火蝠本不惧火,便被紫苏口中烈焰喷着,也只是暂退罢了,刹那间紫苏身边已是火蝠无数。
地上倒着三人,幸好离得甚近,倒也能照应过来,但火蝠既不怕紫苏口中烈焰,只凭紫苏利爪又能打倒几只,且那火蝠吱吱之声不断传来,紫苏撑了片刻,终于坠倒在地。
火蝠见对手皆倒,就齐涌而上,要将地面四人分食了,忽听有人低低叫了一声,火蝠急忙止步,不敢上前。而名叫天天的那名少女则慢慢站了起来,面上笑意绽放,甚是得意。
就见她用手一抹,忽地就变了副相貌,先前她虽是青春可人,毕竟姿色平平,如今虽仍是粗服乱发,却是明眸皓齿,秀气逼人。群蝠围在她身边,又想上前亲近,又是心中敬畏,情形甚是古怪。
天天口讲指划,像是在对群蝠发号施令,群蝠倒也听话,先是飞来数十只巨蝠将秦忘舒抬了起来,其后邹公紫苏亦被抬起,群蝠抬着二人一禽,就向洞穴深处进发。
那洞穴好似迷宫一般,又是高低不平,天天走了一阵,便停下来歇息,口中恨恨地道:“五观宗的那帮老朽,竟害得我如此狼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时仍有许多火蝠围在天天身边,大有相助之意,天天面露厌恶之色,挥手拂开火蝠,竟不肯让群蝠相助。歇了片刻,又向洞穴深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洞中水气渐渐稀薄,空气干燥之极。天天也带了三分小心,原来路上有熔岩流过,热力逼人,若是不幸踩到熔岩,则是非死即伤。
再走数百丈,天天也是支撑不住了,这时前方出现一具石床,上面卧着一名少女,除了面部,少女整个身子都被白布包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忘舒与邹公紫苏亦被巨蝠丢在床下,二人一禽,皆是昏昏沉沉。
天天走近床前,床上少女便缓缓睁开眼睛来,瞧见天天近前,双目之中既喜且忧。瞧这少女面容,不过十二三岁,生得极是清丽,与那天天相比,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天天道:“莞公主,你是不是觉得好热?“
少女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眨了眨眼睛。
天天笑道:“这世间唯有这个所在,才能治好你的病,还请莞公主暂时忍耐。到时你便能开口说话,又能念诗,又能唱歌,你岂不是最爱念诗唱歌?“
少女听到这话,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天天道:“这就对了,只要在这里呆足四十九天,我就送你回去,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少女先是点了点头,忽地又摇了摇头,天天面色一变,道:“你又反悔了不成?“
少女拼命摇头,只恨说不出话来,急得清泪长流。
天天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既然答应了我,又怎能反悔?你该知道,我本来只需夺舍驱魂,可不是轻省许多?如今我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不知要多花费了许多精力,只需你依着我,换过了元魂身子,到时你我再不见面,你仍是大陈公主,岂不是好?我这相貌,也不会辱没了你。“
少女仍在摇头,天天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道:“莞公主,事到如今,不怕告诉你,我若想杀你,那是举手之劳。你若不肯听话,你那元魂就无法归位,那比死了还要凄惨,世人便是死了,也可转世投胎,可你的元魂却是孤苦无依,就算想去冥界,也寻不到路了。“
少女无声饮泣起来,神情自是惊惶之极。
就在这时,四周的火蝠之中,忽有一只巨蝠叫将起来,很快就有其他巨蝠应和,洞穴之中吱声一片。更有几只巨蝠跃跃欲试,要向天天扑来。
天天露出无奈的笑容,喃喃地道:“原来蝠丹效力已失,难怪你等吵闹。若不是尚有用得着你们之处,谁肯服这蝠丹。“从石床边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其中便有一块青色物事,瞧来像是青色砂土,却是熠熠生光。
天天取了一粒青砂服下,秀眉不由皱起,此物闻来香气扑鼻,对身子也极有好处,奈何味道古涩之极,服这一粒蝠丹,苦过数个苦胆,任谁也是皱眉。
等到蝠丹服下,四周蝠音渐止。天天这才放心,目光一转,就转到秦忘舒身上,口中喃喃地道:“这二人一禽中,偏是这个最难对付,还是杀了的干净。“
说到这里,袖中就多了一把短刀,将那秦忘舒拉了过来,短刀抵住秦忘舒胸口,却迟迟不肯动手。
石床上的少女瞧见天天竟要杀人,急得脑袋急摇,一时泪水横飞。
天天转目瞧了瞧她,道:“莞公主,不是我喜欢杀人,实因这二人皆是仙修之士,若非这些火蝠相助,我也难将其制服,若等他们醒来,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少女无法开口,兀自摇头。
天天叹道:“此事却由不得你。“将短刀举起,正要刺下,又想起秦忘舒与自己一路行来,对自己甚是关切,那刀子仍是刺不下去。
便在这时,紫苏猛地醒来,瞧见天天对秦忘舒持刀相向,心中大惊,急忙在地上一挣,就向天天扑去。
天天虽无真气真玄在身,身手仍是灵活之极,将身往石床下一闪,口中猛地一声大喝,群蝠急急扑向紫苏,就将紫苏死死缠住了。
紫苏伸爪拍碎了几只火蝠,却禁不住巨蝠拼命涌来,禽爪拍到巨蝠身上,却是无用,原来她体内真玄全无,唯仗着禽爪锋利,这些巨蝠却算得上是妖蝠了,被禽爪拍来,自是无事。
禁不住巨蝠齐声大叫,紫苏仍是抗不住这玄妙蝠音,身子再次跌倒。
这时天天手持短刀,就向紫苏扑来,她面对秦忘舒时,心中或是难下决心,可面对一只灵禽,又怎会容情。
紫苏已是半昏半迷,瞧见短刀刺来,也是无计可施,眼瞧着短刀就要透体而过,忽见天天的手臂被人擎住,那人劈手夺过短刀,用手一握,短刀化为铁水,一滴滴从他掌中落将下来。
天天大骇,猛一抬头,只见秦忘舒立在她面前,神情肃然。
天天神情变了数遍,忽地笑道:“小哥哥,你怎会没事?”
秦忘舒道:“我千算万算,却没将这洞中火蝠计算在内,也是我托大,竟差点让你得手。只是你也算错了一件事。”
天天道:“小哥哥细细说来,天天哪里错了?”
秦忘舒道:“我体内有两团奇火,就算是被你这蝠音迷失了神智,在这火旺之地,恢复起来也是容易。天天姑娘,你千算万算,可是漏算了此事?”
天天道:“这么说来,小哥哥早就知道天天是布局之人了。”
秦忘舒道:“你身上破绽甚多,而你却不自知,这样瞧来,你也是首次设局害人了,因此经验不足。不过天天姑娘的确灵慧之极,若容你再试个几次,这世间可不是多了一个祸害。”
天天裣衽为礼,道:“还请小哥哥赐教。”
秦忘舒瞧见邹公与紫苏身边皆有火蝠包围,自己在万蝠聚集之地,就算能自保,也未必能保得住邹公紫苏,因此需得动用攻心之计,引得天天心中大乱,唯有等她乱了方才,方能趁机救人。
于是便道:“你一见了我,便说了一句话,天天姑娘可曾记得?”
天天道:“我对公子说,公子救命之恩,不知何时能报,这句话哪里错了。”
秦忘舒道:“这句话固然不错,可惜你自陈身世,却说自己年幼失怙,身边只有母亲照顾,连姓氏也记不起来了。试问你若是贫苦出身,吐词怎会这般文雅,其后你虽是努力收敛,奈何一个人的相貌可变,那气度姿态一时却是难改。”
天天面色微变,道:“小哥哥指教的是。”
秦忘舒又道:“天天姑娘不妨再瞧瞧你的手,可不是白白净净,哪里像是个苦出身?我让你只捡蝠金,就是想瞧瞧你的手罢了。我劝你下次若是扮作贫苦人家,最好先将这双素手沾满泥淖再说。”
天天面色青白交替,笑容已是勉强了,道:“既然小哥哥瞧出有诈,怎地却不及时喝破?”
秦忘舒道:“我当时若是喝破了,谁来领我去寻莞公主?紫苏纵是与莞公主心神相通,但莞公主所在之地,怎能不设机关?因此不如暂不喝破,先冷眼瞧你行事即可。”
天天眼睛转了转,忽地笑道:“是了,你上来便握住我的手,不顾男女大防,其实是想探我体内有无真玄,若我是仙修之士,你当然就会立时下手,既探出我体内绝无真玄,小哥哥自信满满,便没将天天放在眼中了。”
秦忘舒本来咄咄逼人,形势大优,但被天天这一句说来,竟大有扳回之势,心中也暗叹此女精明厉害。
他道:“不错,我既探出你身无真玄,自然就有些轻敌了,在我想来,只需我牢牢跟定了你,还怕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哪知天天姑娘棋高一招,竟身怀御蝠之术。可不是就着了你的道?”
天天嫣然一笑道:“我胸中妙策千万,只怕你防不胜防。小哥哥可想知道,我为何不肯污了这双手。”说到这里,将一只玉手缓缓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