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听到这话,手中的赤凰刀差点掉落地上,那空中修士不知藏了多久,自己竟一直未能觉察,可见对手修为高出自己甚多,若是斗起法来,不知自己有几成胜算。
他忽地明白过来,盗幽等人为何会如此容易就被救将出来,原来对方使了个顺手推舟之计。仙修之士,果然个个难缠。
只听空中修士道:“许仙子,在下云泽宗柳云青,奉宗主法旨,特请仙子入宗小住,还盼仙子移玉前往。是了,那谷中稻田又去了哪里?”说话间空中浮云散去,露出一名红袍修士。
此人三旬上下年纪,留着三络长须,瞧来相貌不俗。却空着手,扬着一对大袖,足下踏着一柄法剑。
许负心摇了摇头道:“柳大修好意,负心不敢领受。”
柳云青眉头一皱,道:“仙子,在谷中你也对我说过,不肯让云泽宗独占仙稻。此事我也思之良久,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仙稻之事关系重大,不可由一国独占,但此事还需禀明宗主才是。仙子若能随我前去,亲自向宗主坦明心迹,宗主定是肯的。”
许负心再次摇头道:“负心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去云泽宗。”她说话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决之极。
此言一出,柳云青顿时色动,秦忘舒探那柳云青修为,赫然是七级炼气士,那是比自己强得太多了,但义之所至,何惧生死,就连许负心面对强敌,亦是丝毫不惧,自己又岂能弱了。就算打不过对手,大不了死在此处。
他当即横身拦在许负心面前,道:“柳道友,我瞧你也是个晓事的,自该明白,若仙稻为楚国独占,必定是天下不宁,天下百姓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也是仙修之士,难不成心中唯有楚国,却无天下苍生。“
柳云青叹道:“此事的道理谁不明白,然而在下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许仙子,在下要得罪了。“将手一伸,就要向许负心探来。
秦忘舒大喝道:“休要动手。“手中赤凰刀急急祭起,就向那柳云青腰间斩去。
柳云青笑道:“米粒之珠,也发光华?“伸手向赤凰刀一指,赤凰刀竟停在空中,无法向前,二人的修为毕竟是差距太大了。
秦忘舒一言不发,双手急掐法诀,就见那赤凰刀上呼起燃起一道大火,此焰一生,赤凰刀突破柳云青法诀之力,猛地再进三丈。慌得柳云青急忙将身一纵,堪堪避过此刀。
若论二人修为,柳云青绝不该如此狼狈,但柳云青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赤凰刀上蕴着一道神火,自己的法诀在这道神火面前,竟是毫无用处了。
秦忘舒这次所用,乃是凤火一道,凤火之强,自是可烧绝万物,一名练气士的法诀怎能抵御得住。而见到凤火逞威,秦忘舒心中大喜,轩辕弓早就悄悄取出,瞧准柳云青的去势,乌箭无声无息,疾地射将出去。
柳云青虽是避得狼狈,却因修为强过秦忘舒太多,见乌箭射来,仍不在意,将手一伸,便来接这枝乌箭。秦忘舒正盼着此人来接乌箭,眼瞧着柳云青将手一绰,便要接箭在手,立时心念一动,乌箭上窜出一道火焰,就向柳云青的臂上烧去。
此火若是烧到了,哪怕柳云青是八级练气士,这只手臂怕也要不得了。
说来也是柳云青大意轻敌,瞧见秦忘舒不过是二级练气士,又怎会放在心里,哪知秦忘舒身负惊世神火,岂能以等闲修士视之。说时迟,那时快,那凤火猛然一窜,就窜到臂上去,此火轰地一声,就在柳云青臂上熊熊燃烧起来。
柳云青大叫一声,急忙掐了灭火诀,要灭这臂上火焰,只可惜这是神火一道,寻常法诀怎能灭得。就这么掐诀的功夫,那火焰已将柳云青一只前臂烧化成灰,此火继续向上窜去,若再迟上片刻,一旦窜到柳云青身子上,这性命便是无救了。
但柳云青此刻再想挥剑断臂,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那凤火一旦沾身,烧去的可不止是肉身骨血,更会将修士的胸中斗志烧得一干二净,只存了“绝望”二字。凤火的毁天灭地之能,岂是白饶的。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自空中猛地斩下,将柳云青此臂从肩头斩断,那断臂向地面落去,只落了数丈,就烧得干干净净,被山风一吹,已是消散无踪了。
柳云青身上没了凤火,方才心中稍定,急忙再掐法诀,止住了鲜血,抬头瞧去,正是师兄路云亭到了。
那路云亭瞧来亦是三十岁年纪,一身白衫如雪,面上寒霜似铁。他沉声道:“云青,怎地这般大意,竟被一名后生晚辈所伤?”
柳云青咬牙道:“一失足,竟成千古之恨。”
路云亭道:“云青不必担心,这世间原有断臂重生,肉身复原之法,等此间事了,愚兄替你寻来。但你今日之遇,愚兄却是早有所料了。”言罢叹息不已。
柳云青愕然道:“云亭此话何意?”
路云亭道:“你向来性情温和,少了份杀伐决断,遇事自然犹豫,你若是上来就痛下杀手,岂有断臂之厄。”
柳云青嘿然无语,面面渐渐露出凶光,低声道:“云亭教训的是,云青今日之厄,那是咎由自取。“
许负心见柳云青神色变化,已知不妙了,猛然间柳云青身子向下一沉,就向秦忘舒抓来,就见那手掌变成七八尺大小,根根手指变成如山块磊,若被这手掌沾到,秦忘舒怎有命在?
许负心身子一纵,借着新修的遁术,就越到秦忘舒头顶上去,喝道:“前辈先杀了我吧。”
眼瞧着那巨掌就要拍到许负心头顶,柳云青怎敢伤到许负心,慌忙缩手,许负心掌中火焰已出,正是这五年来苦修的五焰诀。
柳云青见又有火到,指望与秦忘舒一般,也是一道神火,慌得大叫一声,身子急退了数十丈,那火焰擦着身子就掠过去了,惊得柳云青出了一身冷汗。
路云亭瞧了只是摇头,柳云青遭逢大变,心境已乱,竟屡被后辈所欺,着实成了一桩笑话了。不过趁这次时机,却可磨炼柳云青的性情,若能修出他胸中杀气来,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于是路云亭仍是负手立在云端中,竟无插手之意。
柳云青避了这团火焰之后,很快就瞧出许负心所用之火极是寻常,与赤凰刀上的凤火怎能相提并论,他两次被后辈所欺,身边又有师兄瞧着,这让他颜面何存?原本一颗逍遥淡泊之心,已被他忘得干干净净,此刻心中,唯有无尽杀机。
他大叫道:“今日之事,誓不与你等干休。”
巨掌再次凝成,向许负心探来,许负心虽是伤不得,却可先将其擒过来再说,剩下秦忘舒孤立无援,还能跑到哪里去?
许负心本想再祭五焰诀,哪知此番柳云青胸中杀机无限,已与刚才不同,那巨掌离头顶还有数十丈,一股强大无俦的灵压先行压下。也就是柳云青刻意容情,否则这灵压也可将许负心压碎了。
许负心在空中立不住,一声娇呼,就从空中坠下。惊得地面上的盗幽亦是大叫不止。
忽觉腰身一紧,正是秦忘舒及时来援,那秦忘舒救了许负心,脚下遁火急急而出,二人借着这道遁火,刹那间已去了数里。今日对手着实强大,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柳云青喝道:“却往哪里逃!”足下法剑一点,一道白光急掠而去,刹那间就已赶上,他此刻心头火起,恨不得立秦忘舒连同许负心一同杀了,好在胸口虽是恶气满盈,总算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知道许负心是杀不得的。
他正想再次探出巨掌拿人,哪知这次法诀却是无功,原来这擎天手虽是霸道,却是极耗真玄的,刚才连用两次,体内真玄耗去大半,此刻竟是真玄不济了。
柳云青忙从怀中取出一粒丹来,将此丹急急服下,体内真玄便急速再生,这时秦许二人已逃出数十里了。
柳云青暗暗咬牙道:“若被我擒住了那小子,定要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体内真玄运转,足下法剑白光大盛,立时又将双方的距离拉得近了。
秦忘舒见遁术不及柳云青,心中暗暗叫苦,此番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正是焦急,忽见前方空中来了一人,向秦忘舒招手道:“不用担心,躲在我身后便是。”
秦忘舒瞧见来人,心中大喜,原来是颜西华赶到了。
那颜西华背后有白光一道,在这黑夜之中瞧来,映得颜西华好似天神降凡一般,秦忘舒急急掠到白光之中,顿时就失去了踪影。
柳云青瞧见颜西华,急忙停了下来,道:“道友,你前番来谷中救人,我等瞧在同为仙修一脉,也不为难你,今日又来阻路,那就莫怪在下无情了。”
颜西华叹道:“一时大意,差点被你等瞒过了。今日怎能甘休。”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宝,却是一座小小铜炉的,那铜炉祭将上去,顿时变得如房屋般大,铜炉之中生出赤光,就将柳云青罩住了。
柳云青见势头不好,正好遁去,哪知身子被赤光定住,又怎能逃得掉。猛然间四周一暗,已被罩进这铜炉之中。
柳云青心中惊慌,叫道:“这是哪里?”声音一出,就引来炉中熊熊大火,那大火从炉中诸处喷将出来,立时将柳云青身上道袍烧了个干净。
炉外颜西华曼声吟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不行杀伐之事,怎止天下兵戈。”将手猛一拍,炉中大火由红转青,将柳云青化为灰烬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一笑,颜西华本来一味慈悲,如今也算是彻悟了,对那不义之士,就该动用杀伐手段。唯叹柳云青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只因一念有失,终遭殒身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