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负心瞧见秦忘舒,虽是强自抑制,却还是娇躯颤抖,显得欢喜之极,低声道:“秦将军,你来了。”对身后的威胁浑然不觉。
秦忘舒道:“负心妹子,我来了,你什么都不用怕了。”灵识锁定许负心身后那人,原来是名三级练气士,手中法剑正抵着许负心的后背,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这名修士或不将秦忘舒放在眼中,可面对颜西华这位八级练气士,又如何不惧?二人境界相差太远,颜西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将此人诛杀当场,也唯有许负心是他的保命手段了。
许负心道:“负心不怕的。”
秦忘舒瞧向许负心身后那人,冷冷地道:“阁下是谁?身为仙修之士,劫持弱质女子,可知羞耻二字吗?”
那人沉默不语,颜西华缓缓道:“从这位道友气息吐纳以及体内真玄流动的情景来看,道友定是云泽宗弟子了。贵宗对许姑娘所种仙稻念念不忘,终有今日,秦兄何必再问。”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那修士本就惶恐,又被颜西华喝破身份,更是手足无措,低声道:“我奉了师命在此看守许姑娘,你二人若敢上前,我只好将她一剑杀了。”
秦忘舒道:“我只问你,谷中其他人被你等掳去了何处?”
那人沉默不答,许负心道:“前几日来了几位修士,将盗幽,华将军等都劫持出谷,只留了我一人在此,只等着稻种成熟了,去拿这稻种换人,若是这仙稻种不成,他们可就性命难保。”想起盗幽等人性命危急,泪水扑簌簌落将下来。
秦忘舒笑道:“这么说来,稻种若是未熟,那就谁也不敢伤害你了。这位道友,是也不是?”
许负心“啊”地轻呼一声,身后云泽宗修士则是身躯一震。
秦忘舒道:“负心,你不用担心,在云泽宗大修眼中,你的性命只怕比楚国国君还要贵重,你若死了,这仙稻谁能种得出?云泽宗的强国大业,种种谋划,也就付之流水了。”
许负心已明白此中关节,轻笑道:“是。”
秦忘舒缓缓向前,又道:“这位道友,你不过是位三级炼气士,在你宗门师尊大修眼中,你就是百条性命也抵不过许姑娘一根手指,你若敢伤了许姑娘半根毫毛,不需我等动手,你的师尊可就将你杀了。”
那人瞧见秦忘舒已踏进院来,忙喝道:“莫要上前,逼得我急了,我可什么都顾不得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你杀了许姑娘,不光我等放你不过,你的宗门也饶你不得,天下之大,竟无你容身之地。你若是乖乖放了许姑娘,宗门最多责你一个办事不利。你今日弱难抑强,寡不敌众,云泽宗的大修也是晓事的,难不成让你和一位八级练气士斗法拼命。”
颜西华见秦忘舒步步进逼,句句击中对手要害,便在那里暗暗点头。世人一旦遇事,必定惊惶失措,但秦忘舒却一眼瞧出要害,始终镇定如桓,这种天赋,却是后天学不来的。
那修士被秦忘舒几句话说来,眼瞧着就要崩溃了,这当然不是秦忘舒一人之力,颜西华也早将灵识暗暗施展,向这修士施压。那修士被秦忘舒与颜西华明里暗里施展手段,心境已然大乱。
秦忘舒见那人面色苍白,汗水淋漓,知道时机已至,便和声道:“我倒有个法子,可救你的性命,你走上前来,让我用刀在你身上轻刺几下,再扯碎衣衫,弄乱了头发,就此去见你家师尊前辈。你家师尊前辈若是爱惜弟子的,定然明白你的苦楚,这桩生死大事,可就轻轻摭掩过去了。若是道友一味逞强,那实在是……”
许负心微微一笑,接口道:“……愚不可及。”
秦忘舒笑道:“不错,就是‘愚不可及’这四字,世人若是有生路不走,却只往死路上去,可不是愚不可及。”
颜西华恰在此时冷哼一声,这一声已动用儒门仙术,瞧其周身上下,已是青气罩体,此为儒门独家秘术,名为浩然正气,用来压制对手心境最好不过。
浩然正气滔滔压去,那云泽宗修士至此已是完全崩溃,“当”地一声,法剑已落在地上了。
许负心款步向前,再被秦忘舒伸手一拉,就离开了小院,秦忘舒持刀拦在许负心面前,那修士再想发作,也是来不及了。
秦忘舒见大势已定,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此战虽不见刀光剑影,却比斗法还要惊险万分,由此瞧来,洞悉世道人心,竟强过修行仙家妙术,秦忘舒的玄承阅历,又进一层了。
他温言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此刻虽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恃胜而骄,盛势凌人,那就不是秦忘舒的本性了。
那修士哭丧着脸道:“在下刘光明。”
秦忘舒道:“敢问刘道友,谷中诸人被引去了何处,若肯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
刘光明连连摇头道:“大修,许姑娘已然交给了你们,若是泄露了这件事,宗门岂能饶过我,我,我可是真的没了活路。”
秦忘舒道:“刘道友,你细细想来,你只需一句话,就可救了千百人的性命,这机会终身也遇不着几次,若是错过了,只怕终身悔恨。只因你少说了一句话,可就有千条人命死在你手中。天地昭昭,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等修士行事,又能瞒过了谁?”
刘光明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摇头,道:“大修,在下着实不敢说。”
秦忘舒道:“你若真的不便说,我又岂能逼你?这世间原有一种搜灵术,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是不肯动用的,但如今为了千百条性命,我也只好勉为其难。”
他将刘光明的后路完全封死,不怕他不妥胁到底。
要知这世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了,就会变得毫无底线,人性之奇,莫过于斯。
刘光明果然撑不下去了,忙道:“大修,大修,那谷中诸人,都被引过楚境,在一处山谷中监押着,你等只需北上两三百里,就可寻到那个所在。”
他说完了这句话,顿觉全身一松,只因他所知之事,尽数合盘托出,心中再无负担。起码面前这二人,是断然不会难为他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来,深深一揖,道:“道友,这千百条性命,全因道友一言获救,在下终身感激不尽。只是我心中有个疑惑,还盼道友开解。”
刘光明此刻已是万事随他,再无抵触之心,便道:“大修不妨说来。”
秦忘舒道:“负心姑娘何等要紧,你家师尊前辈怎地只留你一人在此,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刘光明叹道:“此行原是我师尊师叔亲自领着我弟子多人,来此谷办事,师尊亲自押送诸人出谷,谷中则是师叔与我坐镇,哪知昨日传来消息,说是楚军誓师开拔这一日,忽有刺客闯营,伤了许多士兵,师叔听到这消息,急忙就去了。”
秦忘舒心中震惊之极,不想楚军来的如此之快,马明轸前日伏击,今日楚军就已出动,此策环环相扣,端得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了。
他沉声道:“楚三公子座下高手如云,此次楚军开动,楚三公子岂能不管,还怕有刺客闯营不成?”
刘光明道:“也就是楚三公子在场,否则只怕早让刺客得手了,听说那刺客骑着一匹奇兽闯进大营,一连伤了数百名士卒,还是楚三公子座下奇人异士出手,方才将这人挡住了。只是那人所骑异兽飞遁如电,谁也追不上,楚三公子这才传讯过来,让师叔出手相助。”
秦忘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楚国仗着势大,横行无忌,但世间自然有无数义士瞧不过去,现身来阻楚军。此战虽是强弱分明,可最终胜负,却也难说的紧。”
颜西华却紧皱眉头,喃喃地道:“昔日诸国征争,仙修之士绝不敢出手,就怕坏了仙宗的规矩,如今楚三公子私揽玄功之士,仙修高人,那是开了极恶的先例,云泽宗涉世之深,更是令人触目惊人。就怕此后战场厮杀,变成了仙家斗法的所在,那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忘舒也是深以为忧,军队破坏力再强,也强不过仙修之士的法宝神通,若是诸多仙宗弟子参与战事,那可真正的是生灵涂炭了。
颜西华扼腕道:“此风断不可长,但有西华一寸气在,也要力阻仙宗弟子深涉战事。秦道友,你领着负心速速离了此谷,颜某去去就来。”
许负心道:“颜先生,负心五年心血尽在此处,若是离了此谷,负心怕是,怕是……。“她瞧着谷中百亩稻田,极是不舍。
颜西华笑道:“行来我早有准备,怎会让负心五年心血毁于一旦。负心且瞧我法宝。“
就见那袖中取出几件物事,却是十六根紫竹,也就是三寸来长。颜西华口中念了法诀,喝道:“紫竹结阵,急急如律令。“将那十六根紫竹祭于空中。
十六根紫竹猛然长大,变成三十丈长的巨竹,深深插进稻田四周,一时间稻田处紫光环绕,瑞气冲天。
颜西华叫了一声“起!“百亩稻田顿时一空,只剩下黄土深坑,原来这稻早尽被收进这紫竹阵中去了。
忽见狂风大作,紫竹阵通同颜西华等人,统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