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之所以暂时弃修行而来观战,并非是心境不定,而是遇到了重重难题。
无中生万有虽然是老生常谈,但真正将其彻悟却是大不容易的,尤其是“空无”的概念,对秦忘舒而言,理解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对常人而言,要么是有,要么是无,为何无中却存万有?无和有又是如何并存的?秦忘舒一时难悟,又值佛祖遇到强大对手,因此不免将心神移到佛祖身上去。
此刻佛祖遁进灰云之中,以一道金光与灰云相持,秦忘舒凝神瞧过去,神情不免有些恍惚。
只因瞧那佛祖,明明是存在于面前,倒若用禅识探去,却是空无一物,或许正因为空无一无,这才不被九渊灰云所噬,既无一物,何来吐噬?
而佛祖若存若亡的状态,却好似一道天雷,将秦忘舒打得五体皆震,欣喜若狂。
佛祖此刻状态,正好可以用来解释无中生无有。佛祖明明存在,却是若存若亡,其中的关键,在于换了一个方式存在,这也可以解释释,为何无中却可生出万有的。
那万有虽在无中,但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存在其中,那么秦忘舒无法瞧见,也无法感受,也就不足为奇了。
拿佛祖此刻所用的佛法来说,也同样是以一种近乎于空无的方法,来与九渊灰云对抗。之所以近乎于无,是因为秦忘舒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佛光,看到佛祖的身影的。
就在佛光的中人,佛祖傲然而存,且在佛光之中,形渐渐形成一道漩涡,这漩涡越来越大,反过来将灰云推进其中,九渊灰云就此反被佛光所克,从有到无。
九渊灰云自现世以来,就被世人视为天地间最强的绝技之一,因其最强,从而难以被克制,就算是世尊大帝,也不敢擅自动用,生怕无法控制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如果万物皆被九渊灰云吞噬,则天地皆为九渊了。
但今日九渊灰云终被佛法所克,一来可证佛法无比,二来亦是无声佛祖千年修行的伟大成就,和九渊灰云相比,无参佛祖于空无的概念更加纯粹,其胜过九渊灰云也就不足为奇了。
灰云中的金光愈发强大的起来,无参佛祖的身影也显得越发的高大,伴随着佛祖口中不绝的佛号,九渊灰云从两万里而缩为万里,又很快起缩小为数千里,这时那自过去而来的修士,已是满面惊惶了。
他能跨界而来,殊为不易,这其中自然要克服许多难关,而过来不易,若想回去,更是千难万难。
冰魇虽可逼迫时兽的主魂施法,却是可一而不可二,毕竟冰魇是受舍利真童监控之下,又岂容冰魇任意而为?
或许此刻冰魇正受到舍利真童的强大打压,那修士若想逃避此战,回到自己原有的时空中去,则是想也不想了。
既然回不去,也只好静下心来与佛祖拼死一战了,因此那修士一声大号,将袖中一柄法剑祭起,趁着佛祖心无旁骛之时,只盼一击得手。
秦忘舒瞧那法剑,此剑脱手之时,倒也能清楚地感受其存在,但在法剑脱手之后,秦忘舒则只能瞧见其形,而无法感受其质了,这就是说,这法剑也化为虚无,那修士分明是想以虚击虚,来打断佛祖的施法。
若是寻常手段,佛祖自然可以不理,自身已近空无,便有法宝飞来,也可像化去九渊灰云一般,将其引向漩涡之中,就成将其变成一粒尘埃。
但对手亦是高明之士,所用法剑以虚击虚,显然可以打散佛光,令佛祖化虚为实,而一旦佛祖化虚为实,就必将会被九渊灰云所噬了。
因此佛祖只好分心来应付此剑,只是等闲法宝,难以在这佛光之中生存,无论是怎样法宝,一旦进入这佛光之中,岂不是同样被佛光同化了去?
唯有那两粒舍利,虽非佛祖身体的一部分,却与佛祖密不可分,佛祖是怎样的状态,这两颗舍利同样可以办到。
果然佛祖一伸手,那两颗舍利便急急飞来,其中一颗舍利撞向法剑,却是撞了个空,但第二颗舍利却终于得手,在那剑身上轻轻一击,将此剑击偏了数寸。
两颗舍利一颗落空,一粒也只是小试得手,并不曾真正将法剑荡开,但佛祖用这两粒舍利时,分明是在试错,他是要将这舍利调整到与法剑同样的状态,方能将其完全击退。
第二颗舍利虽然无法完全击退法剑,但佛祖已然成竹在胸,于是那舍利再次双双击去,这次两颗舍利速度更是快极,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那法剑一撞,轰然一声巨响,那法剑便被击退了数丈。
秦忘舒猛觉得头顶一凉,刚才难以彻悟的空无概念,却因佛祖与那修士的这场斗法,得到了空前的指引,无字真言就此豁然而解。患然之间,秦忘舒似乎看到了一个新世界,这座新世间之中,瞧来绝无一物,然而却是无所不有。
秦忘舒只觉一道强大灵气从头顶灌入,直冲丹田,这是从虚空之中得来的强大灵气,正合无中而生万有之意。
那灵气无穷无尽,强大之极,冲丹田而转诸脉,再下三十六重楼,就此循环不休。
重羽正负着秦忘舒,忽觉秦忘舒身子一沉,不由喜道:“秦道友,莫非已然开悟。”
秦忘舒来不及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起来,重羽竟然也有些吃力了。
重羽不由叫道:“秦道友,不可心急,虚空之中万物皆备,随时可取,又何必急在一时?”
秦忘舒暗叫道:“惭愧。”本来是以最快的速度吸纳灵气,以至于其身沉重如岳,此刻便将这修行放缓,使那无穷灵力如丝如缕而来。虽是真玄运行的速度慢了许多,但却觉得自家境界一点一滴,又慢慢地恢复起来。体内瞬息万变,离重回金仙境界看似极远,其实却又颇近了。
此番若能重回金仙境界,无疑是无字真言之功,但更重要的是秦忘舒深刻理解了“空无”的概念,其后再来修行,又何必受制于苍穹灵气的强弱,既然他于这虚空之中,都能吸纳到无穷灵气,那么以后无论身处何地,都可随时修行。
重羽觉得背上的秦忘舒忽轻忽重,心中倒也不奇,秦忘舒刚刚领悟到一个新境界,自然无法完全适应,还需慢慢调整,才能真正适应这全新的变化。
而观佛祖与那修士之争,则仍是一个僵持之局。
那修士就算不修九渊灰云,其本身境界也是极近禁重天了,因此此修实有无穷手段,来应付佛祖的两颗舍利。
唯一令这修士困惑的,就是此修虽修绝大神通,却是第一次接触佛法,因此大有无从下手之感。
佛法由禅功化出,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修士只知禅功,不知佛法,真正应对起来,就往往是似是而非,想将对手一击必中,可谓是极难了。
那修士无可奈何,只好动用强力手段,动用头顶修成的这颗雷珠,放出万道雷光来,强行压向灰云深处的佛祖。
一时之间,灰云之中雷光闪烁,气象万千,而每道雷光瞧来千篇一律,其实又是大为不同,每道雷光,都是这修士稍加变化,以求寻到出一种雷光,可以完全打进佛光之中。
别看那万道雷光没入佛光之中,立时就瞧不见,这万道雷光似乎也是毫无用处,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得。若被这修士寻到雷光的某种状态,佛祖难免要受那雷光一击。
重羽在旁边瞧得心中阵阵发紧,却也是无可奈何,这场斗法,双方皆是极高明的修士,远非重羽所能涉足,哪怕重羽有心助佛祖一臂之力,也是无从下手,因此只能靠佛祖独自应付了。
而面前的这场厮杀,显然只是另一场大战的垫场,冰魇不惜冒着被舍利真童打压的危险,也要邀请这修士前来阻击佛祖,其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白虎与朱厌这场斗法。
在赤罗大伞铺天盖地,法则由朱厌完全掌控的情况下,白虎纵是天地杀星,却也难讨得一丝半点便宜。而做为灵兽之中最为强大者的白虎,若也不能压制朱厌,则朱厌又该由谁来克?
难道真要逼使世尊大帝亲自出手不成?
更重要的是,这一系列的战事之中,尚不见魔使存在的丝毫迹像,那魔使在这些重大的战事之上,难道却会无故缺席。
无论是的重羽也好,秦忘舒也罢,一旦心中想到魔使时,都不由得全身冷战,那魔使一直蛰伏不动,究竟意欲何为?
见那修士始终难以压制佛祖,戾凤忽然开口道:“道友,世间万法怎及九渊灰云,道友弃灰云而用他法,殊为不智。”
戾凤此言一出,秦忘舒与重羽不由相视一眼,本来心中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此刻终于是有了答案,但这答案虽是揭晓,却难让二人妙释重负。
只因从此之后,戾凤便是魔使,魔使便是戾凤,这世间两大最邪恶不过的力量,终于同流合污。
戾凤境界修为虽不高明,但灭世乱世之心,恰与魔使相合,而魔使之弱点,在于一直无法寻到合适的肉身,如今那戾凤终于与魔使称心如意,只因戾凤这道肉身,却是万法不灭的,火凤不死,戾凤必存,难道为灭戾凤,要去先去灭了火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