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羽怎敢多言,只能静候法旨。
老雕道:“那悍牛虽是后辈,且只是金仙境界,但天生神力不俗,委实难当。你等若是不经此战,怕也是要小瞧他了。”
重羽道:“正如师尊所言,听那悍牛只是金仙境界,弟子着实不曾在意。但复又想来,六翼也是金仙境界,怎地却在心中敬重他?由此瞧来,世人厚此薄假彼,偏见不少,重羽也未能免俗。”
老雕心中欢慰,笑道:“我只传那六翼神通,你不来怨我偏心,反来用这话来宽解我。重羽,你虽也是当年十大灵禽,万禽中难得的大能,但若论天生资质,却略逊六翼一筹。我观世间兽禽后辈,也唯有这悍牛可与六翼一争短长了。”
重羽虽与六翼情深意厚,既听此言,趁机便下说词,道:“师尊既看重六翼,六翼如今被那佛祖点化,与往日大不相同,不如将六翼再度收纳门墙,也是一桩美谈了。”
老雕把头来摇,道:“重羽,非是我绝情,实是我已将六翼舍给佛域了。”
重羽大惊道:“师尊,好端端地,怎就将六翼舍予他人。”
老雕笑道:“你心中还有你我之别,门户之见,可见还需修行。那佛法如今虽只在西域光大,但在我瞧来,他日济世救民,教化苍生,非佛法不可。既是如此,我怎能不助他?这才将六翼舍予佛祖,就做了护法的鹏王,他日功德不小。你也未必能比过他了。”
重羽道:“弟子只愿在恩师膝下侍奉,佛域虽好,却与弟子无缘。若六翼果然能在西域结成正果,弟子也替他欢喜。”
老雕道:“你与佛域无缘,也只好罢了。今日我传六翼神通,也是盼着他将功折罪,也好在佛域立足。你可细细听来,不可有一丝疏失错漏。”
说罢就将法诀传来,重羽凝神细听,听到妙处,自然是手舞足蹈。原来老雕所传妙法神通,乃是四两拔千斤之术,最是玄妙不过。用一分力气,却能办十分大事。若能明悟此法,莫说移山搬岳,就算是倒转乾坤,却不是什么难事。
重羽道:“敢问师尊,这神通妙到峰巅,前所未有,不知有何名目,又是怎样的来历?”
老雕道:“此法是我从虚空中悟来,混沌自虚空中来,那虚空才真正是无中而生万有,实为大道之始,可写之为无极,我这项神通,便叫做无极妙诀,那悍牛虽有万岳之力,我用这无极化来,便让他向无中去,万岳之力,竟成虚无了。”
重羽喜道:“六翼远比我灵慧百倍,又是天生神通,若得了此术,那悍牛怎是对手。弟子这就辞了师尊,去传六翼无极妙诀。”
老雕道:“速去,速去。”
六翼正要转身,老雕又把他唤了回来,道:“重羽,你此去如何传法?”
重羽笑道:“师尊妙道,公而示之。”
老雕先是一怔,忽地明白重羽心思,不由笑道:“好,好,好。我老雕虽是建世无功,倒也传了几位佳弟子。”速令重羽前去。
重羽担心六翼安危,急忙化一阵大风,来到混元金山处,只见牛魔王与六翼斗得正急,六翼斗了多时,已是力怯,六翼竟是振不动了。
重羽忙道:“六翼,你且仔细听了,我从师尊得来妙诀,你速速修来,当可立诛悍牛。”
六翼苦笑道:“重羽,那师尊法诀虽妙,哪里能立时领会,今日怕是斗不过他了,只好劳师尊出手。”
重羽喝道:“若让师尊出手,你我修行何用?没得让天下人笑话,你速速打点精神,不可懈怠,难道想就此放弃不成?那师尊若是瞧见了,只怕更是心寒。”
六翼朝思暮想,便是重归老雕门庭,听到这话,心中一警,忙道:“重羽,六翼知错了,绝不敢再行懈怠,师尊妙法,六翼侧耳倾听。”
重羽便大声道:“虚空万有,是为无极,殆尽乎道矣……”
六翼慌忙道:“重羽,师尊所传法诀,岂能轻授予人,你公然念诵,也不怕这老牛听了去。”
六翼哈哈大笑道:“师尊妙法,妙不可言,便是他听了去,若是明悟不得,也是无用。”
六翼果然灵慧,细细揣摩重羽用心,已明其意。原来这是欺老牛虽有神力,灵慧却是大为不足,那老雕所传妙法,这悍牛怕怎样也是明悟不得。
但明知这老雕所传法诀,是用来针对自己,这老牛又怎敢掉以轻心,因此定是拼命想来,越是明悟不得,越是着急。岂不是乱了心境?更妙的是,那老牛若再来个一知半解,一旦六翼与他再度争斗,老牛必然是险象环生。这就是重羽公然传法的妙处了。
牛魔王见重羽公然宣讲老雕法诀,怎敢不来细听,然而那法诀艰深玄妙,虽是字字听在肚子里,却是半句不懂。这老牛越是不懂,越是心慌,暗忖道:“这是老雕亲授妙法,专用来对付我的,我若不能深悟其中玄妙,到时岂不此亏?”
将那法诀反复想来,仍然是云里雾里,莫说一知半解,就连一句话整话也是解析不得。这也是天地待人,向来不偏不倚,老牛既然生来神力无穷,自然灵慧缺如,也是自然之理。若让他事事占全,可不是没了别人的活路?
但在大鹏听来,却是别有洞天,他在老雕门下多年,又是向来灵慧,岂是老牛可比。因此重羽所转授的法诀,可谓字字入心。
他只听了一半,就有七八分明白了,心中狂喜,不可名状,忖道:“师尊这项神通,果然是天地至道,那老牛便有万岳之力,也可被这法诀化解于无形,正所谓天下万事万物,既从无中来,便向无中去了。”
那仙修之士若是领悟妙道,可比任何事都要狂喜。世人之喜,得之在物,修士之喜,得之在道。因此那修行的乐趣,又怎是常人可以领会。
牛魔王见六翼大鹏巨爪飞舞,六翼晃动不停,显然神色极为欢喜,心中更是大恐,暗忖道:“六翼原比我灵慧,若让他修成此诀,我哪里还有活路,趁着法诀未传完全,只好与他拼命。”
牛魔王想到此处,奋起双角,就向六翼大鹏狠狠刺来,这一式并角双锋,已是竭尽全力,神力到处,灵压沛莫能御,势要将六翼大鹏完全压制,令其动弹不得。
只要六翼大鹏稍有停滞,这对并角双锋刺到大鹏身上,立时就要了他的性命。
那六翼正听到极妙处,忽觉狂风扑面而来,中有两道锐风似要将身子何开一般,六翼虽是心中大震,却是不慌。刚才明悟的七八成妙诀正好随心用来,就将双翼展开,稍稍一动,便是半个浑圆。
他自听到重羽传道,一直醉心于此,牛魔王既然双角并到,双翼随心划动,也是自然而然,就好似师兄弟试法喂招一般,实无生死力拚之心。
但恰因心中浑然无迹 ,反倒是领悟了无极妙诀的精义,就见那双翼之下生下两道金风,此风瞧来也是微弱之极,摇叶不落,振翼无功。哪知偏偏是这样的微风,却将牛魔王万岳之万卸到一边去。
只听得轰然巨响传来,混元金山脚下,就多了一处地穴,深达千丈,他日成为一座大湖了。
重羽见老牛这就动手,正自担心,却见六翼随意施展,就将那万岳之力化到他处去,不由得大喜道:“六翼,果然还是你灵慧,这悍牛万岳之力,可不是被你化于无形?”
六翼却摇头道:“混元金山脚山,被这双角压出一个深穴来,哪里还算是化于无形,重羽,你只管念来,等我听完这项法诀,定将这老牛当年诛杀。”
重羽笑道:“今日临阵传功,恰合了一句话。”
六翼道:“是怎样一句话?”
重羽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重羽听闻此法,若存若亡罢了,唯有六翼灵慧天生,勤而行之,果然便力挽狂澜。”
六翼大笑道:“重羽谬赞了。”
重羽又将剩余法诀一字字道来,六翼点头道:“师尊这项妙法,六翼终身获益无穷。”
那老雕的法诀虽不能全然领悟,但只需领悟其中一二,就足以扳倒对手了,六翼重整旗鼓,再与那牛魔王斗法,牛魔王只知拼命并角来撞,但被六翼或出一翼,或展双翼,总是轻轻巧巧,卸到一边去。
那牛魔王万岳之力,总是记记顶到空处,只把他急得暴跳如雷,更不妙的是,那法力用到空处,便是无法借力,牛魔王每次收回法力,总是耗费不少,因此不到片刻,就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六翼连施无极妙法,已是稳操胜券,此刻来诛牛魔王,已是轻而易举了,但思及与牛魔王往日交情,心中也有一丝不忍。
他喝道:“老牛,你我不如罢斗如何,你若肯立誓终身不出混沌碎域,我便饶你性命。”
牛魔王大怒道:“六翼,你有本事尽管将我杀了,何必饶舌多言。”
六翼不由一声长叹,道:“重羽兄,可有斩山截岳之宝,还请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