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无尽虚空之中,原有无尽世界,却也不知何域,不知何年。唯知有座碎域藏在虚空极深之地,无人得知。
那碎域之中,不知经多少年万年,方育出清池一潭,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那清池之中开出一朵白莲来。
忽有一日,一缕元魂飘飘荡荡,来到此域清池之畔。见到那白莲之后,心中生欢喜,暗道:“原来我本体竟被移至此处,此处千万年无人知晓,极净无垢,果然是养心静修之地。”
那元魂便留在此处,伴那白莲修行,千年之后,修成人身,自然是莲体玉心,姿容绝世,不可方物。
但此域虽是清修之地,无垢之域,但那女子却是郁郁寡欢。那女子思来想去,甚觉古怪,忖道:“我在此沐清风,浴莲香,天地性灵,谁有我这般造化,为何我心中总有一丝不快,到底是什么缘故?”
细细想来,那心中不快其实并非全然令人悲苦,其中隐隐藏有一丝甜蜜之意,令人心旌荡漾,不能自持。那仙子便因此故,生怕误了修行,等闲不敢细思此事。但偏偏忍耐不得,隔上数日,便来品味其中滋味,不免将三寸芳心动荡不休。
却有一日,那秘域之中忽地卷起一道怪风来,女子甚是惊讶,便手掐法诀,以御不测。哪知向那怪风中一瞧,却笑将起来,朗声道:“好个时兽,你逛我来此也就罢了,千年来也不曾顾我,却是好狠的心。”
那狂风之中步出一头青牛来,青牛背上,坐着一名中年修士,手中托着玉塔一座。女子只认识青牛,不识这修士,向那修士瞧了瞧,面容倒也熟悉,偏偏怎样也想不起来了。
中年修士揖手道:“云仙子,可曾认得我吗?”
云仙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中年修士不由笑道:“仙子摇头何意?点头何意?”
云仙子道:“我前生此生经历何事,早就忘却,在这世间,唯记得时兽一人罢了,故而道友动问,在下只有摇头。但道友分明认得在下,我亦觉道友有缘,既是有缘,自然就算相识。看来今日道友前来,必能启我玄承,开我灵慧。”
中年修士用手在青牛背上一拍,道:“老牛,云仙子虽失去了往日记忆,但若论这灵慧,世间仍是无人可及。”
青牛也不开口,只是微微点头一点。
中年修士道:“云仙子,我非别人,名叫恭时越,原是时兽三道元魂之一,却怕是最没用的了。只因时兽主魂被冰魇被困,我又是浑浑噩噩,不知其事,可怜那逆天大修,虚空时兽,只剩下这头老牛来回奔波,却也是有心无力。”
云仙子喜道:“道友既然前来,可见时兽主魂已至,三魂合一,指日可待,可喜可贺。”
恭时越笑道:“果然世间万事,皆瞒不过仙子,如今那时兽主魂,便在这玉塔之中,唯借此域一方宝地,修逆天之法,三魂合一。”
云仙子道:“此处虽是荒芜,却因有这清池一座,灵气不绝,又有这白莲花开千年,香气四溢,最为定魂安心,道友只管在此修行,在下定可护法。”
恭时越笑道:“也不需许多时日,七日便可。”
那恭时越便将玉塔祭起,塔中一道奇光射出,将那恭时越与青牛罩住了,云仙子虽清修千年,有无穷手段,却也难辩其中虚实。唯隐隐瞧中光芒之中,似有明珠一颗。围着那恭时越与青牛盘旋不休。
如此便是七日,忽见光芒顿敛,便不见了青牛,唯有那恭时越立在原处,神情肃然。
云仙子上前揖手道:“恭喜时兽三魂合一,这项生死大劫,已历千万年,今日方算安然渡过。”
却见那恭时越虽与七日前相貌无噩,却多了几分庄严慈悲,当下还礼道:“若非仙子以千年时光造就这极清无垢之地,此番三魂合一,哪里如此容易。仙子造化之德,天地永铭。”
云仙子道:“当初是你救我,我才免于魂消魄散,那白莲移于此处,亦是道友的安排,在下哪里来的半点功劳。”
恭时越笑道:“你也不必谦逊,千年枯守此地,岂是容易的事,若换了别人,早就静极思动,不知去何处逍遥去了。”
云仙子道:“此心早如死灰,天下之大,唯此方是我安身立命之地,若离了这里,却能去哪里?”
恭时越道:“仙子在此千年,当年不曾忆起一星半点往事?”
云仙子道:“前世今生之事,早就不存半点,唯存那道术玄承,正好借修行以消永日罢了。”
恭时越点头道:“仙子,你不记得前世今生,却也是有个缘故的。”
云仙子道:“有何缘故?”
恭时越道:“当初仙子芳魂无依,要择地修行,我便指点了这处所在,但仙子却来求我一事,以仙子灵慧不妨一猜,所求却是何事?”
云仙子眨了眨眼睛,道:“莫非当初我求道友,要封印我诸般人事经历?”
恭时越叹道:“仙子灵慧无双,天下何人可及?当初仙子求我便是这件事了,只因仙子前世今生,有段刻骨铭心之历,若不能封印此事,哪里能够清修,此事是由仙子自家提起,我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今日仙子修成玉心莲体,大道已成,我也可将这记忆还给你了。”
云仙子听到这里,心中突突乱跳起来,原来自己一直郁郁寡欢,竟是这般缘故,说来那段记忆虽被封印了,但心中尚存丝丝缕缕,这便是自己一直不快之故了,如此看来,这记忆着实刻骨铭心,便是以时兽手段,也难以完全封印。
她既是急不可待,又觉得甚是惊惶,既是期待,又怕到头来心中失望,忙道:“时兽,你且稍等,且让我定心养性数日再说。”
时兽道:“还是早些忆起的好,只因你若忆不起他来,他便无法来此相会,若他无法来此,其元魂便是无处皈依。”
云仙子面色一红,道:“谁是他,他是谁?”
时兽取出书卷一册,往云仙子手中一推,道:“你自己细看便是了。”
云仙子接卷在手,免不得心中一颤,将那书卷翻开,却不敢睁目去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偷偷睁开星眸一线,向手中书卷窥去,原来书中是画卷一册。
只见那第一页上,画着一座荒山,一朵白莲,却有一名男子滴血濯莲,白莲本是奄奄一息,得了那鲜血浇灌,这才渐复生机。
云仙子瞧见这画,心中隐有所思,但终究不置可否,便再去翻开第二页。
此页之上,却有一名稚龄女子卧于洞府之中,另有一名年青男子大步闯进洞府。那画卷上的人物山水,虽只是廖廖数笔,却也是惟妙惟肖。
云仙子瞧见这画卷,脑中猛然生出一道青气来,啊地叫了一声,将手中画卷一合,叫道:“忘舒,忘舒。”两行清泪就流将下来。
恭时越瞧向云仙子,目光又是怜悯,又是感叹,道:“仙子总算想起来了。”
原来这女子便是云天轻了,自在灭界之中被魔我诛杀,因得时兽之助,一魂元魂不散,只因此魂极尊极贵,天地无处安放,便被时兽施法,引来这处虚空碎域之中。
那虚域之中,早就被时兽提前安排,移了云天轻的本体白莲在此,唯有此莲,可助云天轻修成道体。
云天轻急声道:“忘舒却在何处,是否安好?”
恭时越道:“忘舒本已修成小重天境界,只因魔域三老逞强好胜,破域而来,逼那忘舒与三老斗法,那忘舒倒也了得,修出万道佛光,挡住魔域三老的大同残光,但也因此油尽灯枯,难以于苍穹存身了。”
云天轻厉声道:“忘舒立下这样大的功劳,放着天地许多大能,难道竟无人救他?”
恭时越道:“虽可救得其身,难救其心。”
云天轻道:“此话何解?”
恭时越道:“自仙子殒落之后,那秦忘舒实有弃世之意,之所以努力求存,也是因浩劫难平,苍生有难罢了,等他击退魔域三铑,苍穹大事已定,又遭如此大变,试问他如何肯去求生。”
云天轻颤声道:“他怎地就不肯求生,忘舒向来精明过人,怎地却这般糊涂起来?”
恭时越道:“我只问你,你若不曾封存了记忆,可否能在此清修千年?”
云天轻面色一红道:“但能修成道体,这所在怕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恭时越道:“忘舒此心,自然也是一般。他能撑到击退魔域三老,这才放手,也算是极难得了。”
云天轻道:“如今那忘舒,却是怎么样了?”
恭时越道:“他死志既生,当初修成的一道分魂便蠢蠢欲动,要来夺躯占体,于是我便问那忘舒,此事如何处置。”
云天轻急声道:“自然将那分魂驱散,难道还有第二个法子?”
恭时越道:“你可知道,你所在这界域,与苍穹隔了千年。若忘舒身在苍穹,便无法与你相会了。”
云天轻不由愕然,道:“千年,竟是隔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