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四周景物,却不见了江河山峰,唯有一团团黒云卷地而来,黒云之中腥气扑鼻。稍稍向黒云之中探去,原来那大地皆是赤红之色,瞧来触目惊心之极。
秦忘舒忙令许负心暂停遁行,自家动用禅识探去,心中却是越发迷惑起来。
原来那赤红大地之中浊息无数,竟非土石之物,而似乎是某种性灵的肉身,而这肉身中的浊息之强,已到了令人心境动摇的程度,秦忘舒只觉得心中杀意丛生,恨不得大杀八方,以消胸中块垒。
更令秦忘舒惊心者,是在一朵黒云之中藏着千余道元魂,那千余元魂或呻吟嘶叫,或是高声怒骂,听来令人不甚其扰。本来这残魂所发之音常人无法听觉,但恰因为秦忘舒禅识强大,反而是一字不漏,听得分明。
秦忘舒暗忖道:“这是何处所在,却又哪来的许多残魂?”
晋太子被护在龙域之中,一时间倒也无恙,让秦忘舒暂免了牵挂之心,但此处古怪甚多,秦忘舒又怎敢大意。
这时许负心道:“那赤红大地,瞧来像是某种性灵的肉身,且这处所在,浊息甚强,难不成,难不成……”心中虽是想起一事,却因不敢肯定,自然不便开口,以免乱了秦忘舒的心思。
秦忘舒道:“此地瞧来与九渊地宙相差无几,但便是以魔使神通,又怎能将你我瞬间引入九渊地宙?负心且莫担忧,此处虽是古怪,似乎也并无威胁到你我性命的物事。”
忽听吱吱声响不绝,秦忘舒循声瞧去,只见空中飞来血蝠无数,每只血蝠皆有三尺大小,个个生着獠牙利齿,瞧来面目狰狞,但这虚血蝠却无视秦忘舒,更不曾向许负心的龙域扑来,而是扑进黒云之中。
只听得云中元魂叫声更是凄利,原来那血蝠竟去扑噬元魂,千余元魂四散而逃,却哪里能逃得掉,片刻间,便被血蝠噬去了大半。
秦忘舒探那元魂,或是人族,或是兽众,甚至是那鱼虫鸟雀的元魂,似乎天下诸多性灵,皆汇于此了。
秦忘舒探那元魂被噬,叫声凄厉,却因不知就地,自然也不会擅自出手,唯冷眼旁观罢了,便在这时,一道元魂忽地从黒云之中冲将出来,其遁速倒是甚快,此魂冲出黒云之后,就向秦忘舒奔来,秦忘舒分明听到此魂高呼道:“大修救我!”
秦忘舒暗道:“这元魂既可交流,倒不妨救他一命,也好问明这里是怎样的所在。”于是伸手将那元魂绰起,用的却是若有若无之力,只因他法力强大,一道元魂怎可承受,若是用力极轻,却又怕这元魂绰他不着,其中分寸,拿捏起来倒也不易。
既将元魂绰在手中,秦忘舒便动用禅识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却被困在这里?”
那元魂叫道:“大修,速速带我离开此地,留在这里,定是魂魄皆散,无法转世重生了。带我走,带我走。”
秦忘舒听这元魂惶恐,只顾着拼命大叫,却不知回答已问,知道这元魂受惊不小,于是稍用禅修手段,令其魂定魄静,片刻之后,这元魂惶恐尽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大修定魂安魄。”
秦忘舒听这话倒也不俗,又见其元魂强健,想来是修士出身,便再次耐心问道:“道友从何而来,为何却在此处?”
那元魂苦笑道:“在下原是东穹散修一名,虽修了数百年,却也没多大成就,只因近日瘟疫流行,在下也不幸染了病症,原本是在家中静坐,哪知忽然间祸从天降,就来到此处了,此处究竟是怎样的所在,在下也是不知。”
秦忘舒道:“我亦来到此域,怎地却是肉身尚存?”
元魂道:“大修是不曾遇到血雨罢了,若是血雨降临,任你是怎样修为,也尽数化为脓血了,我那肉身便是被血雨化去,只剩下这道元魂罢了,哪知又遭这血蝠来噬。”
正说着话,数只血蝠冲出黒云,就向秦忘舒扑来,瞧这血蝠的动向,却是奔着秦忘舒掌中元魂而来。
秦忘舒探那血蝠,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虽修成噬魂的神通,秦忘舒又怎会瞧在眼里,也不祭宝施法,冲着那数只血蝠冷哼一声,血蝠多大的修为,怎能禁得住秦忘舒一哼,立在空中碎尸万段,化为一缕血水罢了。
这时血蝠已吞尽云中元魂,千余道元魂只剩下秦忘舒掌中这一道,那血蝠甚是愚钝,明明见到同伴死于非命,仍是不顾不管,仍向秦忘舒飞来。
秦忘舒皱眉道:“你等前来送死何意?”这回稍稍用了道小小的法术,一道罡风平地生出,向无数血蝠卷在其中,那罡风好似千刀万剑一般,也就是一炷香时分,便将无数血蝠绞得七零八落了。
对手虽是极弱,秦忘舒却也不敢大意,而那元魂口中说的血雨,更要时时小心,又过了片刻,空中血蝠已被诛杀一尽。瞧那血蝠的尸体落在赤红大地之上,片刻后竟溶进赤土之中,连一丝的残骸也不曾留下。
秦忘舒叫道:“此处的确古怪,看来非久留之地,负心,你我需得立时离开这里才是。”
许负心道:“我以龙识探向四周,只探出千里便被阻绝了,看来这地域或只有千里之广罢了,但既然连我的龙识也能阻绝,恐怕难觅出路。”
秦忘舒道:“我先将这赤土切开再说,大不了杀将出去便是。”
正要祭刀去切那赤土,猛然间狂风大作,腥气扑鼻,那掌中元魂大叫道:“大修小心,这是血雨要来了。”
秦忘舒艺高胆大,道:“我倒要瞧瞧这血雨有何古怪。”便将剩上罡光祭出,这是他修成的浑朴金光,自然与众不同。但为防万一,同时也将法身之宝与法相遁出,那血雨再厉害,又岂能轻易突破大罗金仙的三道御身之法。
“刷”地一声,空的血雾摭天,果然就下起了一道血雨,秦忘舒掌中元魂虽没了肉身,见这血雨落来,也是吓得簌簌发抖,秦忘舒笑道:“你既无肉身,又何必惧他。”
这时血雨已然迫尽,却怎能穿透浑朴金光,只在金光之外打转罢了,至于许负心的龙域,只有比浑朴金光更强,因此那血雨虽是厉害,秦许二人自是毫发无损。
秦忘舒掌中元魂见秦忘舒安然无恙,自是又惊又赞,叫道:“大修这般神通,莫非已修成地仙境界了。”
秦忘舒知道这元魂自身境界低微,眼力自然不高,便笑道:“正如兄台所见,在下侥幸修成地仙境界了。”却让那许负心忍俊不禁,差点要笑出声来。
那血雨落了半日,渐渐势尽,却也难伤秦许二人分毫,秦忘舒见血雨渐止,便祭出赤凰刀来,向那赤土划去,刀落处,自然是势如破竹一般,将那赤土分开,然而这边划了开来,那边赤土却又弥合到了一处,这赤土竟是生生不息,果然是活物一般。
而在切开赤土之时,从土中不停地流出血水来,片刻之间,血水已聚成一座小湖,其中浊息愈发强大,令人不敢逼近。更要命的是,那血水味道极恶,秦忘舒只能连施法术,与那气味隔绝。
秦忘舒掌中元魂忽地道:“大修境界这般高明,定会引来魂主亲自动手了,大修需要小心。”
秦忘舒道:“那魂主又是何物?”
元魂道:“我未被血雨毁去肉身之时,听到此地的一道元魂提起过,说他本也是地仙修士,虽勉强避过血雨,却被魂主杀了,大修的修为,瞧来比先前那位倒也强些,却也要防那魂主。”
秦忘舒道:“既然是魂主,又能诛杀地仙修士,想来总是有些灵慧了,正好在这魂主身上,打探出此处的玄奥来。”
掌中元魂道:“大修虽,虽是手段高明,还是小心的好。”
秦忘舒再度用刀去切那赤土,情形仍和刚才一般,这赤土虽是易割,却也长得快,且那赤土虽被割开了极大的口子,毕竟是血水淋漓,又怎便就此欺近?在没有弄清此地的玄虚之前,秦忘舒自然不便擅自行动的。
正在这时,空中一团红云飞来,抬头瞧去,原来是飞来无数血蝠,其中有只巨大的血蝠,双翼展开,竟有两丈。这只巨蝠背上,坐着一名赤身老者,身高虽不足三尺,却长了七尺的长须,瞧来倒也滑稽。
秦忘舒对掌中元魂道:“这位想来就是魂主了。”
元魂道:“小的着实不知,只是瞧这老者甚是凶恶古怪,大修要仔细了。”
秦忘舒笑道:“此老势头不小,不知真实手段如何。”
就将量天尺暗暗祭起,那长须赤身老者本是无面表情,只顾催攒着座下血蝠前行,不想那量天尺无声压来,只一撞,就将这老者撞下蝠背了。
这老者大怒,急忙在空中直起身来,正要施展手段,秦忘舒怎容他出手,量天尺再度袭来,这次稍稍加了力道,在那老者肩上一拍,原只想拍碎此老肩骨,不想那力道却是用得大了,一尺下去,便将此老打成肉泥了。
秦忘舒叫苦道:“怎地这般不济事?”
忽见那团血肉之中,长出一道巨大的身影来,原来那老者立时复生,却长成了九尺高的巨汉,手中持着一柄开刀斧,倒也是威风凛凛。
秦忘舒忙将量天尺再度打去,那巨汉持刀来架,倒也支持了片刻,最终还是敌不住量天尺沉重,被此尺打下,身子再度成泥。
然而那肉泥之中,却很快再度生出一道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