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
雁笙2017-01-07 14:134,968

  “我们分手吧,和平的那种。”

  直到今日,她写这行眉清目秀的正楷字的书,还静静的放在我的床头。每当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我都会翻开它看看,告诉自己,自己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就是一个悲剧了。

  我曾今就是一个眼中只有学习的好学生,家里的白墙除了父亲的奖状就是自己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先进少年”……奶奶很为我骄傲,我估计,我死去的爸爸和抛下我的妈妈,也会为我骄傲的吧?

  可是在我高三那年,生命中突然闯进了她。

  她是中途转进来的,记得她刚转来那天,给我的印象很深,真的很深:马尾辫被她梳的高高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

  她被分到坐在我前面,她走过来的时候,却暧昧的朝我一笑,我很害羞,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没想到她坐下来,会转过身,摸摸我低下去的头,嘴角咧着笑:

  “弟弟,别害羞啊!”

  我更慌了,蓝色的水性笔被我紧紧的篡在手上,周围的同学都在笑,老师轻咳了两声,示意开始上课,她才罢休。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把我当小学弟一样的。同学们都在传,她喜欢我。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我的头那一刻,我把她打开了:

  “杨轻,你别闹了。”

  “哟,小弟弟现在会还手了啊?”继续了摸我头的动作,“走,为了奖励你,姐姐带你去玩儿!”

  于是乎,从幼儿园以来就没有翘过课的我,第一次与杨轻,躲过教导主任的视线,逃出了学校。

  她带着我来到了海边。厦门这个城市,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唯一吸引人的,就是这蔚蓝的大海了吧?

  我和她漫步在海边,她将校服裤子轻轻挽起,露出小腿。海浪拍打着我们的脚背,冰冰凉凉的。她偷偷勾了勾我的小拇指,我慌忙缩了回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我就走了。

  那天回家,奶奶没有问我为什么没有去上学。约莫着她的老年痴呆愈来愈严重了吧?

  后来,杨轻在她妈妈的逼迫下,每天乖乖上学。甚至于,她的妈妈还特地找到我让我帮她辅导拉下的功课。说也奇怪,她很乖,每次都认真听,布置的作业都认真完成,还会问我不懂的地方。每当同学看到我们在一起,都会笑着说:

  “哟,邵明辉不错啊,女朋友够漂亮!”每当我准备否定时,杨轻都会笑着挽着我的胳膊:

  “对呀。我男朋友,羡慕吧!”

  “啧啧啧,行,你们牛逼!”

  “喂,以后别这样了。让人误会不好。”我扒开她的手。

  “为什么啊?我就是喜欢你啊!”

  “啊?”我愣住了。

  “邵明辉,我喜欢你。”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敢看她,我的眼神一直在躲闪。她把我的脸捧到自己面前,猛的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初吻哦!”

  她蹦蹦跳跳的把愣住的我留在原地。

  后来,我正式的和杨轻,确定了关系。

  高三一下就过了,当我和她脱下校服的那一刻,我们俩都知道,是再也穿不上了。我考到了清华,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见过杨轻。我发了疯的找她,我甚至回到厦门,回到我们当初的高中,可是,她却再也没来过。

  再遇见她,还是和朋友去夜店。

  浓烈的烟熏妆,烫成纯黑的大波浪卷,oversize的黑色宽松毛衣加灰色超短裙,正在台上热舞。她看到了我,从台上下来。

  “邵明辉?真是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

  “……”杨轻没有回答我。

  “哟,杨轻,不错啊。这是你小男友?”

  我们俩都没有回答。

  后来我才知道,杨轻本来是个孤儿,爸爸妈妈当年剩下她没钱,没办法就把她丢了,从小没上过几天学,因为嗓子不错,被老板留下来在这边驻唱。后来她妈妈有钱了,找到她,把她带回家,送她来上学。可是她不习惯啊,浪荡成性,一旦养成,很难改的吧?

  “抽吗?”她递给我一只烟。

  我摇摇头,没说话。她笑笑:

  “你们啊,总是觉得抽烟的女孩儿都是坏人。我告诉你,抽烟的不一定都是坏女孩儿,这不抽烟的,也不一定就是好女孩儿。”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但是我知道,她说的,并无道理。因为啊,我的妈妈,就从不抽烟。她还不是抛弃了我,抛弃了爸爸。

  那天和朋友吃完饭,回到寝室,找了个理由,我下楼买了一包烟。

  当浓重的呛味儿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不可禁的咳了几声。抽烟,真的不是什么好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又让你想着、念着。魂牵梦吟。像吸毒、也像,我的爱情。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家夜店。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开门。我找到了杨轻。

  “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连消息都没有?”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女朋友!”

  “这事儿你还记得啊。年少时期的胡话你就不要当真了。”

  她起身就走了,留下我呆呆的坐在那儿。

  “年少时期的胡话就不要当真了。”

  “原来都只是玩笑吗?自始至终你都在骗我!从你一开始的穿着,到后来的补课。你都他妈是骗我的!你的城府有多深,我爱的有多蠢,是我太天真,还幻想着和你过一生!”

  我找服务员要了酒,一直喝到晚上。

  迷迷糊糊间,我觉得有一个人抱住了我,我的唇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躺在了一张柔软的物体上。等到第二天醒来,我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躺在床上,身边躺着的,是杨轻。

  “我……我会负责的。”我看着杨轻在床边找衣服的动作。

  “不需要你负责。帮我扣一下。”她将后背背对我,伸手递给我她胸罩的扣子。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般的自然。我红着脸,接过来,哆哆嗦嗦地帮她扣上。

  “行了。你回学校吧,我也该上班了。”

  “我会负责的。”

  “我说了不需要你负责,做我们这一行的,早就习惯了。”

  “你就这么糟蹋自己?”

  “呵,什么叫糟蹋?我不就是在夜店上班吗?”

  “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邵明辉,当初我要是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像当初那样对我吗?!不会!”

  “我……”我沉默了。

  “看吧,我说了你不会。而且我也说了,年少时期的糊涂事就不要说了。”

  “不是……”她正准备出门,我突然大喊:

  “杨轻,我喜欢你!”

  她愣住了。

  “我喜欢你!从高三开始就喜欢你!”

  “呵,别逗了。你是上清华的人,祖国的栋梁之才啊!将来说不定都去造原子弹的!我们怎么可能合适?!”

  “我爱你,你爱我,这难道不合适吗?”

  “谁说我爱你了?”

  杨轻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

  “不爱吗?我不想再问了,可是也没发去恨你,毕竟你是我最爱的人啊!”我笑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转头,看到了床头的书,书中夹着一张纸:

  “我们分手吧,和平的那种。”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杨轻,但是她被一个男人搂着,有说有笑。我冲上去,一把拉开他们。

  “你他妈谁啊!有病吧?!”男人对于突然冲出来人十分愤怒。

  “杨轻,你不能这样。”

  “哟?我当是谁呢?怎么,你男朋友?”

  “什么啊,我不认识。”杨轻捞了捞自己的披肩,轻蔑的看了眼邵明辉。

  “估计是你的追求者?”说着就想亲杨轻的脸,杨轻轻轻推开他,娇嗔道:

  “讨厌。”

  “哈哈哈哈!小子,我看你长得不错,实相点就快滚!”

  “你他妈才快滚!”

  “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才她妈是该滚的那个!”

  “妈的!我看老子是不教训教训你就不知道老子是谁!”

  “哼,本来也不知道你丫是谁!”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杨轻在路边看着,眼神随着邵明辉的身影晃动,心已经纠到了一块儿。就在她犹豫着要怎么平息这场战争时,已经扭打到马路上的两个人,全然不知已经飞驰而来的车辆。杨轻冲上去,却太晚了,车子将他们三人都撞飞了去。

  躺在血泊中的邵明辉一点点爬向杨轻,轻轻推着她,可是杨轻一点反应都没有。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

  “杨轻,杨轻,你醒醒!”

  邵明辉依旧在喊,渐渐的,他的眼前也慢慢模糊。

  眼前一黑,就看到了在自己面前的桥。名曰:奈何。顺着桥望去,看到杨轻正接过一位男子递的酒。

  “杨轻!”冲过桥去。

  “邵明辉?你也死了?”

  “什么?死了?”

  “你刚刚走过的是奈何桥。这里,是温酒叙。”慕卿笑看着这两个人:呵,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有趣。

  “什么?杨轻,那你也?”

  “嗯,死了。我已经喝了孟婆汤了,马上就要忘记你了。”转身就踏入了新的轮回。

  “杨轻!”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猛的转头:

  “给我一杯!”

  两个人都这么急着忘掉对方吗?

  等到看到邵明辉的身影消失在轮回处,慕卿看着烧壶中正被烧的翻滚的浊酒,嗅着淡淡的酒香。拿起毛笔,沾沾墨,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杨轻比邵明辉早一些拿到成绩单,对完答案,拿着卷子就走了。当时的邵明辉不知道,杨轻的分数,根本上不了大学。

  杨轻放弃了,她一个从小在夜店里混的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与邵明辉肩并肩。她换了号码,换了住址,断绝了与一切与过去人的联系,都是为了不见邵明辉。

  她回到了自己工作的酒吧,在那里驻唱。酒吧的生意天比一天好,她的工资也一年比一年高。在厦门买了房,有了车,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但是有空,她还是会偷偷坐火车到北京,去看看她一直思念的男孩。但是每当杨轻看到了邵明辉又躲起来。邵明辉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后悔的吧?

  原以为,杨轻就会这样,一辈子默默注视着邵明辉;而邵明辉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等着杨轻。

  可是在那一晚,一切都变了。一个男人将杨轻的衣服粗鲁的撕开,粗暴的亲吻她脸颊、脖子、嘴唇。完全不顾身下杨轻的哭喊,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肮脏的行径。

  从那之后,杨轻再也不去大学门口偷偷看邵明辉,如果之前她还抱有一点点让他故意发现她的小心思,现在的她知道,自己,是再也配不上他了。

  可是,当再见到邵明辉时,那一晚,她还是没忍住。

  自那件事情之后,杨轻自暴自弃,有些破罐子破摔,接了一些之前从来都不敢干的活儿。可是,她三个月来没有例假的这个事情,给了她不少打击。自己一人赶到医院做检查,拿着确诊单,死的心都有——

  她怀孕了。那个男人的。

  第二天,杨轻一个人到医院,做了人流。她出来时,没有一个人扶着她,就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嘴唇惨白,脸上冒着虚汗。

  可是杨轻不觉得疼,疼的是心,医生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荡:

  “你的子宫受损,可能再也无法怀孕了。”

  都是那个男人的错!杨轻的泪水,顺着汗水滑落。

  那个男人,就是刚刚跟邵明辉在马路上打架的那个,而他,也死了。只不过因为上辈子作恶太多,轮回转世成畜生。

  慕卿放下笔,摇摇头。杨轻对邵明辉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伪装,不知在漆黑的夜晚,卸下伪装的她,是不是也会哭泣?两个人都在爱里互相折磨,感叹对方的城府有多深。却不知,彼此的心里都深深爱着对方。

  充满误会的爱,才是最让人心酸的吧?

  你走之后 一个夏季熬成一个秋

  我的书上你的正楷眉清目秀

  一字一字宣告我们和平分手

  好委婉的交流 还带一点征求

  你已成风 幻化的雨下错了季候

  明媚的眼眸里温柔化为了乌有

  一层一层院墙把你的心困守

  如果没法回头 这样也没不妥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是我太笨

  还是太认真 幻想和你过一生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不想再问

  也无法去恨 毕竟你是我最爱的人

  曾经你的眼神 看起来那么单纯

  嗯 指向你干净的灵魂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满是伤痕

  戴上假面也好 如果不会疼

  爱情这个世界 有那么多的悖论

  小心翼翼不见得就会获得满分

  我们之间缺少了那么多信任

  最后还是没有 打开那扇心门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是我太笨

  还是太认真 幻想和你过一生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不想再问

  也无法去恨 毕竟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曾经苦笑着问过我自己

  在某个夜里 卸下伪装的你

  是不是也会哭泣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是我太笨

  还是太认真 幻想和你过一生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的有多蠢 不想再问

  也无法去恨 毕竟你是爱过我的人

  灵感来于许嵩歌曲——《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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