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以后,我缓缓睁开双眼,再回头时,李铭哲已经湿了眼眶。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了,每次我不好过的时候,他总是比我还要难受!
; ;“我不会再自杀了,真的……”我发现我真的好想对李铭哲这么说,然而,当所有的思绪五味杂陈地贯穿我的脑海时,再想说的话都被堵住了。我忘记了如何表达情愫的方法,我不会笑,不会说话,甚至连眼泪都没有,说不定我快要死了?!
; ;我伸手去触摸李铭哲的脸颊,双唇微启,但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热泪突然就滴在我的指尖上,我有点慌,然后就看见他把我紧紧地拥入怀里了。我把手轻轻地放于他的腰间,感受他抱我时的力量和给予我的温度,甚至在倦意再次袭来之前,我还闭上眼睛嗅了他的味道,直到再听不到海的声音……
; ;至那次从海边回来以后,我好像变得有点嗜睡了,妈妈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好不容易我们都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了,所以多数情况下她一刻也不想打扰到我,直到我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从每天10个小时睡到12、14,甚至16小时以上的时间都有,以至于李铭哲后来每次来找我都没办法与我说什么。
; ;妈妈问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因为我睡觉的时候呼吸很慢很慢,她过不了几分钟就得伸手感受一下我的鼻息。我知道她很害怕我有一天会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死去,可我控制不住呀,我不清楚是我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得了嗜睡症,我只知道我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做以求安心的梦,甚至我还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梦境,回到和大哥一起的少年时代或是与李铭哲一起的幼儿时代,我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在这样不切实际的泥塘里越馅越深了!
; ;我摇了摇头,吃过午饭以后倦意就又袭来了,我扛不住这种强大的错觉,结果又是虚拟世界占上风了……
; ;爸爸知道了我嗜睡的事,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有不妥,于是决定带我去看医生,李铭哲执意要请假一起去。
; ;我们是坐高铁去的,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我晕车的问题,因为早在列车开启之前我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是被按了人中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地点是在那名医生的诊所里,老爸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有这么一位以中医和心理指导为主的来治疗抑郁患者的医生,他算是小有名气了!而我之所以被按人中的原因,是因为列车到站的时候他们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这可把老爸给急坏了,背起我就让妈妈和李铭哲打的往医生的诊所赶去。
; ;诊断的结果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医生说嗜睡也是抑郁症里面少有的一个表现,但可以睡得这么死的他倒也是第一次见。他帮我按了一些穴位,疼得我全身都发热了起来,血液的骤然沸腾不禁让我清醒了不少,令我突然有种死了很多细胞然后又分裂出更多新细胞的感觉。
; ;我们谢过了医生,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医生示意让其他人先出去,然后突然用木板狠狠地分别打了我的手心,错愕中,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每个得这种病的患者都是非常痛苦的,我知道你们也不想这样,你们只是找不到让自己快些好起来的方法而已。你按我说的做,如果你在休息时间以外的时间点突然又有嗜睡的冲动时,就用力握紧双拳,这会让你比较好受一些。还有,你要努力培养自己的兴趣,花点时间用在不同的事物上,相信定会往好的方面发展。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家人会伴你左右的!”
; ;……
;自那以后,大家开始每天不间断地转移我的注意力,为的就是不让我有时间去想大哥和睡觉的事,可我的向日葵还没有到达花期,我怕是要令他们失望了。
; ;一次,大概是深秋的时候吧,南方的深秋部分人还是在穿短袖的。李铭哲带我去他家玩,原来是他爸爸给他买的进口钢琴已经到了,材料都是原木做的,很漂亮,而且音质也特别好,他昨晚回家弹了一下后很快就爱不释手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份喜悦分享于我。
那天,李奶奶没在家,李铭哲让我站着听他演奏,毕竟站着能令我更清醒些。他一开始的演奏内容是久石让的《summer》,时而欢愉时而静如止水的那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动的手指,突然有种身居大草原的感觉,迎面吹来的夏日的清风混合着泥土和草汁的气息,我光着脚行走在柔软的草地上,牧草在风的安抚下依旧调皮地挠着我的脚丫。每一次眨眼都让我有种按下快门的错觉,我把蓝天白云拽进眸子以后,来到了一条弯弯绕绕的溪流旁边,清澈见底的水流一边奔跑一边唱着欢乐的歌谣,甚至每次经过时都要与擦肩而过的卵石来一次热烈的拥抱。我的沙滩帽被风卷走了,掉进了小溪里,骤然吓跑了三两条在那里栖息的小鱼,当我走过去蹲下来的时候,发现刚刚才被吓跑的小鱼又折回去了,而且还带来了几只乳白色的小虾,原来它们是躲到我的帽子底下乘凉来了……
; ;我的表情依旧如故,但李铭哲从我闪烁的目光里看出了更为真实的情愫,所以曲终以后,他很快又换了下一首:献给爱丽丝、童年的回忆以及小小竹排,他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我,这一次,我的目光一次也没有离开过。
; ;收尾以后,他停下来坐在那里微笑着看我,我终于抬起眼帘,把目光投向了他。他笑得很灿烂,就在我眨眼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很兴奋地冲过来一把抱起我,可能是因为我好不容易的改变让他有些按耐不住吧,他抱起我的时候甚至还原地转了几圈。我抱着他的脖子并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有飞起来那般自由自在的感觉,只是一时间没办法表现出来罢了。
; ;“明天我们去学校看看好不好?说不定对你会有所帮助呢!”他停下来扶我站好,然后捧起我的脸高兴道,我闭着眼点了点头,在感受他用额头轻蹭我前额的同时握紧了双拳……
; ;虽然是星期六,但我们还是在吃过早饭以后很庆幸地一起过去了。学校的大门是开着的,方便让附近的家长带孩子进去里面活动,当然,晚上是一定会关的。
; ;我们刚进大门,还来不及把单车骑到旁边的停车场就已经看到部分留宿的同学和一些孩子在球场上快乐地打篮球了。无论是篮球落地还是进筐的声音对我来说都是美好而沉痛的,估计是李铭哲早已有考虑到我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吧,所以在我禁不住抓紧他腰间衣物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 ;当李铭哲把车停好以后,我再回头时,突然有种深陷比赛现场的错觉,人山人海的喧哗声早已盖过了篮球扣地的声音,周围挤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了,我的耳膜开始嗡嗡作响,紧接着就骤然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难受得不禁放大了瞳孔,结果眼前一黑,整个人连站都站不住了,还好李铭哲及时抱住了我。
; ;“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地拥抱着我,并不时地通过摩擦我的头发来缓解我的不安,这一次,我没有力气再握住双拳了……
;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待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我听到李铭哲在轻轻地哼着歌,一手撑地一手不时地顺着我的头发,他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原来我是被他抱到旁边的草坪上了,我蜷曲着,他把腿借给我当枕头。
; ;我起身,抱着膝盖看不远处的篮球场,虽然现在已经剩不到几个人了,可他们的身影依旧活跃。也许我再也没办法接触篮球了吧,我想。后来的我,真的就再也没有碰过篮球了,只是偶尔经过篮球场时,还是会习惯性地选择驻足停留片刻,然后一个人呆呆地傻站以后,在回忆与幻想间痛苦地自我嘲笑!
我记不起我和大家的打法了,所以也许某一天,当篮球偶然地蹦到我的怀里时,我已经做不到像当初那样自由控制了,甚至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