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我问你，你们俩私情从几时开始的？”莲香沉着脸，言语里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李贵看了一眼虞知善的脸色，又用自己身体将芸香挡得更严实了几分，这才陪着笑开口道：“莲香姐，我的好姐姐，也就这半月多，林老太太生辰后半段开始的。”
“叫谁姐姐妹妹？谁都跟你成了姊妹？芸香是林家丫鬟，你是定国公府的人，我管不得芸香，你我还是管得的。”莲香上前一步，一把拉开了李贵。
芸香被惊了一跳，站在原地揉弄着自己的手帕。
虞知善唱白脸，莲香唱黑脸，二人将这对落水鸳鸯棒打了个结结实实。
“这在咱们府上，可是要被发卖出去的。”虞知善悠悠道。
“别……别……”李贵腿一软，对着虞知善就跪了下去。
“罢了，李贵，我告诉你，你给我好生雕个笔筒，要一对儿，上头要梅兰竹菊四君子俱全，另一个要琴棋书画四艺，竹皮不可裂了，竹子原样不可被打磨过了，里头要光滑如镜，若是有一点点差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虞知善声音不大，里面却透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好，好，三姑娘，我什么都答应您！只要，只要……”李贵看向身后的芸香。
芸香垂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悲喜。
“你放心，你给我把事办好了，我自然也能给你办好事，只是这芸香姑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是跟了我家李贵，再在林府上做事……怕又有些不大妥当。”虞知善带着品味的眼神看着芸香。
芸香心中一惊：难道是二奶奶的事……被看穿了么？可是现在，现在……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定国公府没有委屈下人的惯例，若是你没想好，现在可以说来听听，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若是你还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同意了。”虞知善道。
“三姑娘，我，我……”芸香吞吐起来。
“你怎么？”虞知善冷冷望过去。
芸香此时若是说了自己只是单纯勾引李贵，不免有些堕了自己的名誉，那自己日后肯定是前途无望了，可若是就这么答应，她却有些不大甘心，明明以她的模样，她可以去哪个少爷跟前当通房的……
“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家李贵身份低微？日后还想着高攀哪个少爷？”虞知善目光如电，狠狠刺了芸香一下。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好……”芸香嗫喏道。
“没想好？没想好你一个尚在闺中的丫头跟小厮在这等地方私通？你想好了还想去干嘛？去勾引少爷老爷？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外祖母家有这等家风？待我去回了外祖母，看看你该作何处置如何？”虞知善厉声道。
“三姑娘，万万不可！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清誉，这样，这样芸香妹子的清誉可就毁了！”李贵啪啪啪给虞知善磕了几个响头。
“你知道？我道是你不知道呢，人家又不乐意跟你在一起，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个什么劲。”虞知善出言嘲讽道。
“不是，三姑娘，芸香对我是真心的，我们是真心的！”李贵喊道。
“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怕知道的人不够多？”莲香厉声呵斥道。
“三姑娘恕罪，三姑娘恕罪……”李贵嗫喏着问芸香：“妹子，你赶紧跟三姑娘说说……就说，说你……”
芸香前十几年都在内宅的明争暗斗中过活，只知道人与人之间应当互相利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想到今日被这个愣头小子一再维护，让她生出几分真情来。
于是当下就横了心道：“三姑娘，我愿意……”
“好，我记下了，今儿晚上，你们等着我母亲问话。”虞知善撂下一句话，又道：“李贵，记着我的笔筒。”
“好，好，三姑娘，一定，一定。”李贵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一直等到虞知善一行人出了竹园，这才被芸香搀扶着站起身。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
虞知俭听说母亲要问李贵话，以为是为了自己与叶玉云的事，便嘱咐了李贵几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贵左耳进右耳出，知道不是为了虞知俭的事虞夫人才找自己的，随口敷衍两句，就被带进了虞夫人的外屋。
虞夫人不可能直接去见一个外院的小厮，只坐在外屋的帐幔内，让李贵看不清面目。
“李贵，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若是真心喜欢那姑娘，就娶了回来，让她来咱们府上伺候就是。”虞夫人道。
对虞知善，李贵尚且能够用一二言语来辩驳，对虞夫人，他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唯唯诺诺应了。
“我正好有信要送给李姨娘，我没带着可用的小厮，你回去送一趟信，顺便带了莲香回府，不必再来了。”虞夫人淡淡道。
“可……”李贵艰难地开了口。
“你大少爷这边，我自会再安排人，你结了婚还当个小厮有些不妥，就在府内厨房当个采办，听李姨娘怎么给你安排就是。”虞夫人道。
李贵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可忍不住还要问一句芸香：“太太，芸香，芸香还是林府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问林府要个丫鬟，他们也会阻挠？”虞夫人声音拐了个弯，让李贵腿脚又是一个哆嗦。
“是，是了。”
“下去吧，让莲香给你们安排。”虞夫人摆摆手，示意李贵下去。
*
“啪！”
叶氏一个耳光落在芸香脸上。
“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好端端地笼络着李贵，现在怎么又忽然要嫁了？你以为你嫁到定国公府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梦！”叶氏将芸香打了个趔趄。
“奶奶仔细手疼！”芸香不顾自己的脸，上去捧起了叶氏的手。
“滚！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养了你一番！”叶氏一把甩开芸香的手，气冲冲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虞夫人发了话，林府的当家夫人又是兰氏，叶氏就算有天大的不情愿，也不至于为一个丫鬟惹了虞夫人……只是虞知俭那边……谁知道又有什么结果？
“姐姐，你也别怪芸香，如今，如今我与虞大爷还算稳定，芸香就算不在，也没什么的。”叶玉云宽慰道。
“你懂个什么！”叶氏怒骂道：“人家既然知道了芸香，自然就是知道了你是有心的，人家兄弟姊妹几个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跟二爷尚且不亲，更何况你我？”
“可……”叶玉云想说，生米已经成了熟饭，此时就算将芸香打死，也挽不回来李贵要回京城的事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罢了，咱们这条胳膊还拗不过定国公府这条大腿，为了这点子小事得罪她还没必要，只是玉云，你得给我仔细，若是这只到手的鸭子再飞掉，我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嫁其他人！”叶氏恶狠狠地威胁道。
一个丫鬟的婚事，甚至林老太太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兰氏雷厉风行，四五日之后就将芸香嫁给了李贵，虞夫人也跟着雷厉风行，两三日就准备了送回家的东西，然后将李贵和芸香送回了京城。
虞知俭身边的新小厮是兰氏亲手挑的，嘴巴牢固到像个哑巴。
*
“学聪明了，知道红脸白脸一次唱了。”虞夫人对虞知善笑道。
“其实不难想，知道大哥每日行踪的，除了身边小厮，只怕还没有人能这么详细，这就只剩了陈福跟李贵两个人了，也不难得知李贵被二舅母身边的丫鬟勾引，只是我看着他们两情相悦，也不认拆散。”虞知善道。
“长大了。”虞夫人看着女儿，略微点了点头。
虞知善微微一笑：“剩下的事，母亲若是放心，还是尽可以让女儿来做。”
“你要知道，什么天机都好算，人心才是最难的。”虞夫人摸摸女儿的头发，淡淡道。
“女儿知道，给自己留下余地才是最重要的，永远备着后手，方才有不败的可能。”虞知善道。
“你懂就好。”虞夫人微微一点头。
虞知善自虞夫人房中/出来后，直接去了林嫣儿的房间。
林嫣儿已经在房中闷了好几日，脸上不施粉黛，显得有些憔悴，身上只穿着一件藕荷色长衫，一条牙白裙子，身上一色钗环全无，头发也松松散散披着，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你来了。”林嫣儿强作一笑，站起身拉住虞知善的手。
“嫣儿姐姐，第一步已经走好了，下面就要看你的了。”虞知善直奔主题，并没有跟林嫣儿废话。她知道，林嫣儿现在模样根源在自己的大哥，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林嫣儿的心病还是身病，都会全好了。
“我信你。”林嫣儿淡淡一笑，拉着虞知善坐在椅子上。
月牙儿奉上茶来。
“嫣儿姐姐，你切不可这样，你想，那叶玉云并没有你美貌，也没有你体态风流，大哥见了她只是一时之欢，你收拾好自己的模样，照旧体体面面给人看给人瞧，他才不会小瞧了你去。”虞知善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