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除了虞知善和朱剑复的声音，她几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哈哈哈……就知道你，你是个识趣的，说说，你是哪个房的丫鬟？爷今晚来找你玩玩啊。”朱剑复看面前的女子脸上遮着手帕，身上衣服也辨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知这个丫头今晚自己见过没有。
“奴，奴姓梅，住在闻香馆里……”虞知善声音缥缈，像是鬼魂一般。
林嫣儿蹲在地上打了个激灵——闻香馆，那不是梅姨娘的……
“闻香馆，闻香馆……”朱剑复念叨着。
“爷可不能忘了我呀……”虞知善用尖细的嗓音笑道。
“不忘，不忘，等爷蟾宫折桂，首中新科状元，爷就来抬你当姨娘，只是今晚，今晚让爷先尝尝……”朱剑复几乎要贴在虞知善身上了！
“别！爷，这里怎么好？明日晚上酉时末，你来我闻香馆前头，有一条夹道，无人路过的，你来，我等着你……”虞知善还在娇笑，听的林嫣儿一阵毛骨悚然。
“这里就是好……小娘们还想跑？”朱剑复咚咚咚跑了几步，就要追上虞知善了！
“梅丫头！你个死没良心的，又在哪里乱跑？又想去哪里攀高枝？”林嫣儿霍然起身，向着虞知善和朱剑复的方向喊道。
“我家姑娘来找我了，你去……”虞知善急道。
朱剑复愣了一愣——这虞家的丫鬟自己或可调戏，可小姐与丫鬟二人同在的话……就不好弄了……于是暗暗嘱咐道：“可别忘了，来，这个荷包儿给你。”说着，朝离自己三五步开外的虞知善脚下扔了个荷包，快步朝另一边跑去了。
虞知善愣在原地，待林嫣儿跑过来拉她，才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
“三妹妹，别怕，别怕。”林嫣儿忍着泪，不住抚摸着虞知善的头。
“嫣儿姐姐……你，你都听到了……”虞知善声音呆板，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隔了好一阵，虞知善才似是回过神来一般，紧紧攥住了地上掉着的荷包：“嫣儿姐姐，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没有丝毫干系，你就当，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随后慢慢起身，脱下身上的褙子披在林嫣儿身上：“他没有看到我的脸，不用怕。”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林嫣儿拉住了虞知善的手：“我会帮你的，我们先回去再说。”
二人沉默了一路，快到设宴的地方时，虞知善却忽然拉住林嫣儿：“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本可以不必……”
林嫣儿只低头说了一句：“我以后总要嫁过来的。”
是了，嫁过来，就不能容忍家中有这样的姑姑，有这样的表哥，有这样的姨娘。
虞知善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
林嫣儿在心里笑了笑——如果她说她是真的想帮三妹妹，大概她是不会相信的吧。
可她就是想帮。
三妹妹虽然顶撞过长辈，虽然常常笑话她与虞知俭的关系，虽然刚才还威胁了她，虽然……
但是她知道三妹妹心里，是有自己这个嫣儿姐姐的。谁都没说过，但她就是知道。
这就足够她帮她了。
*
“昨儿老爷跟太太吵了好大一架，太太一宿没睡，这会子眼睛还肿着呢，你进去可小心些，莫犯了忌讳，又挨罚。”好心肠的金雀提点着一个抬了水进去的二等丫头。
“金雀姐说的是了，我们在外头都听得清楚，唉……老爷也是，太太这么忙……”那个二等丫头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央儿！嘴里胡说什么呢？主子也是你议论的？”金雀严厉道。
央儿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金雀也是一片好意，便对着金雀感激地笑笑，抬着水进了屋。
被议论的主角正在闻香馆里，伸着懒腰，任由梅姨娘为他穿衣。
虞夫人么，自然落了个苛待姨娘的名声，不过更多人却觉得，本就是梅姨娘狐媚子事情多，虞夫人罚罚她也是稀松平常。
“老爷今晚还要来呀，奴给老爷备着菜呢。”梅姨娘媚笑道。
“什么菜？可是你这道菜？”虞老爷笑着俯下身去，在梅姨娘娇嫩的脸上捏了捏。
“老爷——”梅姨娘声音扭了山路十八弯，挠的虞老爷心里痒痒的。
“好了，不逗你了，今晚还来。”虞老爷笑笑，抬步除了闻香馆的门。
*
“五月，我这几个匣子上的钥匙呢？”虞知善吃过晚饭，在自己拔步床上的小匣旁抓瞎。
“在这儿呢！”五月应声进来：“姑娘想找什么？”
“不是要找，我要把这个放起来。”虞知善笑着举举手上的小老虎。
“嗐，这个东西，我们婶娘家做了天天在外头卖的，姑娘喜欢，改天我给你拿几十个过来都使得。”五月笑着从自己的汗巾子上解下来一把钥匙，递给了虞知善。
“才不，我就喜欢我买的这个。”虞知善对着老虎笑了笑，似乎总也看不够的样子。
“好好好，就姑娘花三倍钱买来的这个最好了。”五月笑着出了门。
虞知善将小老虎放进了匣中，然后摸出了几块银锞子来。
这银锞子在虞府上下最是常见，打赏下人用它、打点外头人发红包用它、哥儿姐儿们的月例也是它。
虞知善将银锞子放入荷包中，仔细端详一番荷包，才将它揣入怀中，出了门。
“五月。”虞知善看到剪了一篮子花，还打算再修一修那几棵矮树的五月，笑着喊了一声。
“姑娘要出去？可是又要找其他几个姑娘下棋弹琴？我送姑娘去。”五月放下剪刀和花篮，用一块白布帕子擦擦手，就要跟上来。
“不用，你给我把花剪好，大的插在那个梅瓶里，小的就放在那个土定瓶里，我回来再仔细插过。”虞知善笑道，又摸出一块银锞子：“东西一样不少，赏你的。”
五月知道自家姑娘秉性，若是给你东西，拿着就好，再推推搡搡，反倒要让她不高兴，也就笑着接了：“姑娘今日好大方。”
“我哪日又不大方了？”虞知善并没有带人，径自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