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平的神情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顿时说不出话来,待他神色稍有缓和,才慢慢的说道:“大小姐果然聪颖,温老爷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那冤枉他的人,是不是同为织造的刘纪才和庄暮寒?”
李中平没想到温子君居然知道这么多,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却也道:“大小姐连这些都知道了,又何来问我?”
“李大叔,我只知道和这两个人有关系,却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温子君索性把话全说出来了,“我想李大叔必定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否则李大叔也不会在我爹出事之际便引官辞职,还望李大叔能把实情告诉我,也让我这做女儿的有机会替爹爹洗去不白之冤!”
李中平长叹一声,“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小姐,我听怕告诉大小姐之后,会给大小姐带来麻烦。”
温子君果断的摇头:“身为子女,这是应该的……还望李大叔直言。”
李中平示意她坐下,自已也在她身侧坐下,拿起茶杯的手还在轻颤着,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温子君没有说话,她知道此时此刻,李中平需要敛定心神,方能把事实和真相说给她听。果然,几分钟之后,李中平才开口说道:“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事发之前,我曾经听温大人说起过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
李中平看了她一眼,回忆似的开口:“大小姐可知道,这织造之职皆由皇上的亲信所担任,而且隶属内务府所管辖。我朝只有三位织造之职,分明是江门织造、锦江织造和云湖织造。云湖织造因祖上对先皇有恩,所以是世袭罔替,今由庄暮寒所任……”
温子君点头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是她必须知道的事情,毕竟庄暮寒在法律意义上讲,是她的前夫。
“在三位织造中,貌似锦江织造是最有职权的一个,其实最有实权的便是云湖织造,故名思义:云湖织造主要是管辖着京畿内外的织造、丝绸、玉器、小手工业,所以这个差事很油,也很肥。至于江门织造,却是在三位织造中权势最的。这三位织造掌管着全国所有的织造、丝绸、玉器、小手工业,承担着内务府中的买办,而且还是皇上的眼线耳目,常常会把各地官吏委任情况直接上报给皇上……这也就是织造的官职不大,为何很受到朝中大臣的敬畏的道理。”
温子君听他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正点上,不禁有些急了,“李大叔,这个我懂,我就是想问我爹为什么会被诬陷?”
李中平看了她一眼,又往下说下去:“因为织造一职承担着内务府的买办,所以这些织造官员大抵都勾结在一起,侵吞内务府的拔款,或者以次充好,把次等的丝稠之物运送到宫中……”
温子君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大叔,宫中的后妃什么用的丝稠不都是用最上等的,以次充好,难道她们就不会发现?”
“这个你就不懂了……”李中平苦笑一声:“用最上等的丝绸混着次一等的丝稠所做出来衣料,若不是明眼人,几乎不会被人察觉,而且就算被人察觉,只怕也没有人敢言明……”
“这却是为何?”
“因为内务府的总管便是李公公,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入宫几十年,服侍了几朝皇帝,在宫中根基深厚,谁敢动他!”
“可是若是织造们把内务府的拔款侵吞了,李公公难道不会发现?他在宫中多年,肯定也是老奸巨猾,眼底下能容得下沙子?”
“当然不能……所以这些织造们便时不时会给李公公送点好处。”
听到这里,温子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这才把这次玉鼎之后内务府所拔的经费和李公公联系起来,看来并不是李公公一个人私吞,庄暮寒应该也参与其中,偏他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已是无辜的,真是气死人了。想了想又问:“那这次我爹爹是为什么被冤枉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分脏不匀?”
“大小姐,你也未免太小瞧老爷了,他不是因为分脏不匀,而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
温子君听到这里,已是气得两眼冒火,原来温天成竟因为此事而被诬陷,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怜。叹息道:“李大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问题是现在有没有证据拿出来指证我爹爹是无辜的,我好替我爹爹翻案?”
李中平摇头道:“大小姐还是不要妄想了,凭大姐一人之力是办不成此事的。你想温老爷一死,你们温家在朝中的势力就等于没有了,试问朝中还有谁会帮你?”
温子君气愤的道:“难道朝中就没有一个肯说实话的人吗?”
“大小姐,你还是太天真了,朝中虽有正义之人,却也不得轻易得罪内务府,得罪织造,这都是皇位身边的大红人,得罪了这些人,不等于自掘坟墓吗?”
温子君默然长叹一声,看来李中平的话不无道理,不过就算他知道这一切,只要不说出来,应该也没人会找他的麻烦,他又为何要辞官呢?难道他手中有什么把柄,所以才怕引祸上身?想到这里,她突然问了一句:“李大叔,我知道你手中有能够还我爹清白的证据,你把它给我吧。”
李中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圆瞪着她,半晌才道:“大小姐果然不愧是大小姐,连这也没有瞒过你?”
温子君微微一笑:“若不是李大叔手中有这个证据,相信李大叔也不会辞官引退,明哲保身。”
李中平又苦笑起来,伸手捋了捋胡须,顿了一会儿又道:“大小姐,其实这个东西我的确有,不过,我可不敢轻易把这个交给你,我怕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李大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反正是一样的危险,你把这个交给我,对你而言反而是极有利的事情,就算以后事情再怎么演变,也不会把祸事引到你身上。”
李中平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同样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只是真的要把证据给大小姐呢?如果给她,她不是一样有危险?
“李大叔,你不用再想了,我爹爹已经死了,若是你再牵连进去,就不值得了!”
李中平想了想,才断然点头:“好,我这就把帐本给你。”说着,他回到房中,不多时,拿了一个账本出来:“大小姐,所有秘密就在这个帐本里,你拿回去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