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小姐看来，我大概是不懂世事又会一些功夫的小丫头。”林虔溪与陈茗语并肩而坐，略微抬头，仰望有些阴沉的夜空，“其实，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以为姨好心照顾我。她没能为我讲述江湖上诸多人物传奇，却身体力行，告诉我什么叫做生活。”
“我啊，大概很早就学会在人的言行中观察人的情绪变化。”林虔溪说着低头，笑了两声，“像小姐你，应该有人专门教导如何察言观色吧。”
陈茗语羞赧的挠挠头：“是吧……但我从没好好去学。”
“就我看来，陈小姐的性格和一开始表现的不大一样。和罗丹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小姐你似乎就是个蛮横的不可一世的人。”
“有吗？”陈茗语问道，“我对她的态度很差劲？”
林虔溪点头：“可是陈小姐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呢，心思单纯，爱憎分明。”
陈茗语不自觉一笑。
林虔溪又道：“所以对罗丹的态度，并不是因为主仆之分，而是……罗丹本身让小姐你讨厌。”
一阵冷风刮来，林虔溪感到脸上有些凉，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净的手帕，用手抻着捂脸。
为了不阻碍发声，林虔溪食指和中指搭着鼻尖，掌心悬空，声音在手心里打个转，悠悠地飘向陈茗语。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是陈家大小姐陈茗蕙派给你的人，照顾你的同时，也起监视作用。”
陈茗语的表情僵了，埋首不想被林虔溪发现，却感觉一只手轻轻落在头顶，亲昵地揉了揉。
她转头看林虔溪，眼里是懵懂，以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悲伤。
“你喜欢你的长姐，但她已经不是曾经完美而运筹帷幄的她，所以会把周围的有力竞争人当成潜在敌人打压，对不对？而你，作为年轻一代功夫最好而又没有出嫁的一个孩子，自然也就成为她不喜的人，对不对？”
陈茗语嘴一撇，眼睛立马变得湿漉漉的：“你胡说！还有，你这十四五岁的小家伙，叫我孩子？”
林虔溪把放她头上的手收回，好笑地道：“你这是变向嘲笑我矮吗？”
陈茗语别扭地转头：“本来就矮……反正一定比我小就是。”
“你多大？”
“十六。”
“我十七了。”林虔溪笑着，“比你大。”
“不可能。”陈茗语把林虔溪拉起来，站直了，把林虔溪的身高和自己的身高一比划，“比我矮半个头呢。”
“比你大就是比你大，我们先坐下。”林虔溪不愿重复身高的话题，把陈茗语拉下来重新坐好。
年龄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不讨论年龄的时候，陈茗语还把自己当老大，现在知道了，而且看林虔溪似乎真比自己老练的样子，心里面就把偷偷看的画本子，里面“天山童姥”的形象和情节过了个遍。
此人不可小觑啊！
林虔溪自是不知道这不涉世事的小姐想了些什么，继续道：“原本没有生出反心的你被激出叛逆之心，决定出来闯荡，做一番事业让她好好看看，争一口气。”
又是一阵雨，哗啦哗啦地把帐篷淋得啪啪想。两人往帐篷里面挪动一点，避雨，顺便保持沉默。
许久，陈茗语才道：“你前面说我有野心，现在又改口说我是要争口气，是又在揣测我怎么想吗？”
林虔溪不语。
“呵呵。”陈茗语低低笑了，“大概，就是有野心吧。姐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姐姐不能做的，我依旧能做。”
陈茗语垂着头，眼皮下垂，睫毛在夜晚微弱的光照下落下不甚明显的影子。
哪有说着有野心，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的人呢？
“嗯。”今晚的话题到此为止吧，“你是个好姑娘，我愿意把你当朋友。你愿意吗？”
陈茗语眼皮抬了抬，又垂下，嘴角玩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嗯。”
寅时，两人把崔喜叫起来，找了个角落躺下，靠在一起睡着了。
两个时辰的好梦，两人醒来时不知为何是抱在一起的：陈茗语搂着林虔溪的腰，林虔溪捧着陈茗语的头……
于是很显然，她们万分惊恐地弹坐起来，齐齐往后退几步。然而，陈茗语身后是一个石阶，陈茗语失去重心就要倒下去。
“小心！”
这边陈茗语刚仰倒一半，那边林虔溪就一个闪身抓住陈茗语下意识前伸的手，把她拉起来。
“噗，”陈茗语第一个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在搞什么。”
“噗……”
“哈哈哈哈！”
不过哈哈大笑的同时，林虔溪看着大亮的天色，有些奇怪。
昨晚的守夜，她们之后，寅时是崔喜值守，卯时是铁锤值守。按理说一到辰时他们就会被叫醒。
林虔溪感受自己的身体状态，显然不止睡两个小时。
而且周围不光铁锤不在，连陈二和崔喜两个本该睡着的人也不在。
走出帐篷，看看日头，林虔溪心想：“已经巳时了，怎么不见人叫我们。他们去哪儿了？”
陈茗语也跟出来查看。
她们并没有疑惑多久，因为那三人都在百米外，此刻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
“嗯？”林虔溪走过去，“这是？”
“俚伢蛊？”陈茗语与林虔溪对视一眼。
一直紫红色的圆圆鼓鼓的虫子此刻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
崔喜猛地一捶地：“老子辛辛苦苦这么久弄的俚伢蛊，竟就这么死了！”
陈二道：“没想到他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
林虔溪忙道：“你们早上起来就发现俚伢蛊死在这里了吗？”
陈二点头：“俚伢蛊应该是追着路以酩去了。路以酩应该是没有闲心发现它后，把它杀掉还特意拿过来。想必昨天一天的追踪，离他不到一里，都是被他牵着走。我们停下，放俚伢蛊独自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林虔溪点头，默默为这俚伢蛊哀悼。
“现在……又要回到一开始的找人状态了。”陈茗语也泄气道。
本来野心勃勃，自认胜利在望，现在就失去了引路蛊虫。
“别气馁，我倒是有方法。”林虔溪走到几人面前，面带笑容。
这次，一定可以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