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见状吩咐道“把他们带下去处理了。”然后转过来看着林虔溪,声音里略带安抚的意味,“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画风你……罢了,是我多虑了。”林虔溪看着他,心里有些感叹。
画风温柔地笑了笑:“你是担心我然后回来了吗?”
“算是吧。”林虔溪点头。
“那路以酩呢?你把他一个家伙扔在外面了?”画风有些好笑。这么重要的一个宝贝,不怕他逃跑也不怕他被抢走似的,就那么随意扔外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逃跑。”林虔溪低着头。
早知道画风这么……老练,就不用回来白跑一趟了。
“既然如此,现在呢,你就赶紧走吧。或者我派人和你一起去。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你指的是宋飞意和崔喜他们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即使知道他不会说更多的东西,或许翻来覆去就是“谭家根基深厚”那几句话,但还是忍不住多嘴。
画风摇摇头:“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这我可不信。”林虔溪如此想道,“不过就此打住吧,我也不希望有更多的牵连。”
“多谢你今天的照顾,我们先行一步了。”林虔溪拱拱手再次告辞。
“你不信任我了吗?”画风问道,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变化。
林虔溪微微一愣。
信任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似乎从一开始,对他的人品有所质疑外——怀疑他是道貌岸然喜欢搭讪的人,后来不知如何,她就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与他贫嘴,与他笑闹,路上也放心大胆的睡过去,并不担心他会如何了自己。
即使想着他或许对自己母亲家传的越女剑法感兴趣,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这大概,就是信任吧。。
可是为什么会对一个,没有见过的人产生这样的信任呢?就因为他所说的,曾经,救过他一命?
林虔溪不清楚。
林虔溪犹豫的空隙里,画风显然误会了。
“罢,不用说了,我送你出去吧。”
林虔溪摆手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如果你想对我不利,早就已经把我和他害死了,可是你没有。其实我身上,能够让人利用的东西也不多,如果你是想要戟念的话,也很简单,因为对我而言,我只是要戟念里面的,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你是指谁?”画风问道。
“一个我儿时的玩伴,”林虔溪轻声道,“十年前,他被戟念抓去当了杀手。”
画风沉默下来,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瞬间握紧,又缓缓松开。眼里是汹涌的暗流,表面上却风平浪尽。
画风想起小时候把自己顺手捡回去的小丫头,记忆里那个人的样子,才终于完全和现在眼前的人重合。
“原来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画风想了想道,“不过如你所言,既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因为十年间也没有联系过,怎么确定他现在还活着呢?”
“我不确定,”林虔溪道,“正因为不确定,所以更要去看一看,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带他出来,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戟念这个组织,从头到尾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对我而言就是仇人的存在……”
“能毁了就毁了吧。”
话一出口,林虔溪自己也有些震惊。什么时候她居然能够轻易说出,这样毁灭一个组织的话?狂妄而充满杀气?
罢了,或许这就是她的真心的想法,一直恨着这样一个抢去自己为数不多家人的组织。
林虔溪告辞了,画风没有挽留。
他站在原地的看着林虔溪越行越远,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黑叔走过来,道:“少主,在他们死之前已经问出来了。他们背后的人,叫宋飞意。”
画风神色微动。
黑叔问道:“那几个人要……”
“老规矩,扔了。”
黑叔去办了。
很久以前,约是八年前吧。他跟被谭家家住命令,跟着这么一个小主子。他脑子笨,很多弯弯绕绕不过这个小主子。
他不止一次想:有的人,天生就适合世家里的阴谋吧。
他从来,都看不透画风。对这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小娃娃,他一直心存畏惧。画风交代什么,他就做什么。
即使他觉得把崔喜他们扔了,比直接杀掉更残忍,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条路走过两遍,林虔溪已经没有走丢的可能。一个地方,如果生活了很多年,那她闭着眼睛也能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
就这样半个月后,林虔溪带着路以酩东躲西藏的同时,穿过了整个鸿州,东南方向又行了七日,终于来到了戟念的地界。
神鬼追杀令从戟念发出,但戟念城却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整个城市还是那么平静,过着以前的生活。
那些推着车卖杂货的老妪,骑着牛吹着笛的牧童,还有那些舞刀弄剑在街边杂耍的人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们似乎都没去注意,城市里多了哪些人,少了那些人,仿佛一切都置于平静之下。
即便如此,林虔溪走进戟念城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外面的气息——崇尚武力的气息。
“说起来那个陈茗语也是戟念城的人吧。”路以酩有些戏谑的道,“怕不怕陈家追过来?”
“怕他什么?我猜那个人也追不过来,只要回到了家里,她就得听他姐姐的。”林虔溪耸耸肩。
“你现在还把他当朋友吗?”说完路以酩觉得不太对,马上又转换了说辞,“应该说你有没有把她当过你的朋友。”
“你觉得呢?”林虔溪反问,“我觉得是没有的,毕竟,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们那样盲撞、没有自己想法、像墙头草一样的人当朋友。”
林虔溪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当然还是把他当朋友的,起码在那一路的时候我是真诚的。毕竟这样一个世道里像她那样,比较纯直的姑娘不多。”
“你这个判断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在我看来所有人,尤其是那些生活优渥的人,他们的生活从来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多去思考什么,像什么呢?像一条被宠坏了的家犬。她就是你说的‘不多’的那类人。”路以酩一声轻嗤。
林晨曦被这个说法逗笑了:“行了,别贫嘴了,我们先进城。”
两人身份特殊,林虔溪出于自己的考虑,还是和来路一样,专门捡一些偏僻的道路走。
当他俩从偏僻的路上,走过一个山头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股腐朽的味道。
林虔溪有点好奇:“这里难道是乱葬岗?”
路以酩有些无奈,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碑。
林虔溪一看,果然是乱葬岗。
石碑上面乱葬岗三个字,已经有些年头,在风沙石雨的吹刷下,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辨认出它本来的模样,乱葬岗就像它写的那样,埋葬了无数无人收殓的尸体,他们被抛弃在荒野里,被乌鸦啄食,被狼犬撕扯。
“如果世间有鬼魂的话,那么这些乱葬岗的人大概都已经相依为命好几载了吧,又或者好几十载几百载。”
路以酩道:“所以我们现在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当然要往前走,我们只能走这些偏僻的路,不然被别人捉了怎么办?这条路从地图上看是相对接近的。”
路以酩走过来,看了看林虔溪受伤的大腿:“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吗?”
“七八成吧,”林虔溪晃动了下受伤的右腿,“毕竟偷偷回了趟家,拿了些伤药,再不好就对不起我们家传的这些药了。”
“噗,也只有你回个家都鬼鬼祟祟的……”
“赵姨在呀,我能怎么办。”
“那么我们晚上歇在哪里?你有胆子住在这里吗?要不要退回客栈?”路以酩随便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一快腿骨类似物。
林虔溪圆圆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转:“不需要,我们现在只要等待时机。”
“啥?”
“你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跟过来了吗?”林虔溪不动声色道。
路以酩皱皱眉:“我们有人跟踪我们?”
说着马达全开,努力感应四周的状况。
“没有啊,我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没感受到没事,一会他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