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爹?笑话,谁不知道现在老爷子压根不认人,更说不出几句明白话,你现在告诉他要分家,是催他咽气!”陈柏安又有些激动,手里的茶杯在桌上磨出响声。
“就是说,我说我的亲大嫂,就那么等不急么?咱都是千年的狐狸咱就甭玩聊斋了,你肚子里的坏水都一起抖搂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今儿是不是要把老爷子活活气死!”
秀娘笑了,“三兄弟,你要这么说嫂子可就要跟你掰扯掰扯啦!现在国烨出息了,可别忘了过去的几十年,号上你是事不管,就跟着吃白食儿。嫂子说啥没?嫂子啥也没说,那是因为咱是一家人!二兄弟也说得对,咱爹现在做不了主,可别忘了还有二姨奶奶呢!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跟着谁,老爷子就得跟着谁,那老爷子跟着谁,自然东和总号的名头就得跟着谁!”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一双双眼睛都定格在了秀娘似笑非笑的脸上。陈柏康噌地起身,指着秀娘嚷嚷:“好啊你,居然在这儿打着主意呢!”
念芝将他拽回到椅子上,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她和三姨太走得近,想必三姨太是愿意跟着他们的。至于那位二姨太,总是别别扭扭的,常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陈柏安见没人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行,就这么着!”
他差人下去将二姨太三姨太请上来。这些年他对这两位姨娘也算敬重,从不差礼数更不缺孝心,二姨太是个注重老理儿的人,现在他当家,二姨太没有理由不跟着他。只要二姨太做主,三姨太就没有说话的份儿。
不一会儿。两位姨太太就走了进来,许是这些日子守着陈天佑累的,二姨太憔悴了许多。三姨太倒是没什么变化,风姿绰约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二姨太的女儿。
两人进来,陈柏安便将主位让出,坐到了下面。
“澜子也在啊,有日子没回来了,看这小模样还跟个大姑娘似的呢!”三姨太笑说。
陈澜摆摆手,“哪儿啊,两位婶娘才是越活越年轻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呢!”
这句话把沉默寡言的二姨太都给逗乐了,“这丫头,越大越不着调了!”
陈柏安没心思说笑,切入正题:“两位姨娘,我爹还躺在病床上,本来也不想打扰你们。可现在柏安无能,大哥家蹦着高高(蹦高高,东北话,形容急切)要分家,劝也劝不住。现在寻思问问你们的意见,打算跟着谁过?”
两位姨太太倒是没表现出丝毫意外,相反,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二姨太先开了呛:“柏年是长子,我和你爹得跟着柏年,没啥商量的!”
陈柏安吃了一惊,“姨娘,这么些年,我早就把你视做亲娘…”
二姨太打断他:“知道你孝顺,可这也是你爹没糊涂前就交代好的,他走后一切由长子操持!”
在场各位面面相觑,陈澜忍不住佯装喝茶掩笑,这位二姨太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想到编起瞎话来还有板有眼的。
陈天佑知道陈柏年窝囊没有主心骨,所以才给他张罗秀娘当媳妇,而且家里一切大事小情,从不差遣他。如今,所谓的“一切交由老大”就如同皇帝死后的口传圣旨,压根无从考证。
“不行,大哥无后,要是把总号的名头给了大哥,将来传给谁,这都是问题!”
秀娘起身笑盈盈地走过去,“这就不用二兄弟操心了,我和你大哥早就算计好了。趁我们还能动弹,再帮着小辈张罗两年,要是动不了了,这东和也落不到外人手里!咱陈家嗯孩子里啊,我和你大哥就和国瑾最亲,将来我们老了,东和就指望他了。”
说完,她就走过去拉起陈国瑾的手,乍一看还真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可是,这可彻底惊呆了陈柏康两口子,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秀娘居然会提出把东和交给自己的儿子继承。
陈柏康转头看看念芝,发现她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夫妻俩谁都不知道,陈国瑾什么时候开始和陈柏安夫妇走得那样近了。
但他们当然是满意的,毕竟陈国瑾是他们的儿子,家业落在陈国瑾身上,就和落在他们身上有什么分别?
陈柏安不甘心,又问三姨太:“三姨娘,你心里咋想?”
三姨太耸耸肩,“我嘛,自然是跟着姐姐和老爷。若是将来…我想要去我女儿陈琼那儿帮她带孩子!”
陈琼是三姨太在陈天佑六十四岁那年为他生下的女儿,前年嫁给了天义德金店胡掌柜的儿子,前些日子诞下个男孩儿。陈柏安并不知道,秀娘早就承诺三姨太,一旦老爷子西去,就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女儿家颐养天年。
二姨太三姨太态度分明,陈柏安无话可说,陈柏康夫妇虽然心有不甘,可毕竟秀娘提出将来要把总号传给陈国瑾。陈国瑾好歹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到时候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让陈国烨和陈国瑾两兄弟共同掌管东和。
陈国瑾将分家方式和盘托出:“东和在三道街的总号、码头最大一间仓库,以及老宅,归大房陈柏年夫妇所有;七道街的粮坊,以及新宅,归二房陈柏安夫妇所有;道里粮坊、三道街的皮货栈以及乡下祖宅,归陈柏康夫妇所有;道里油房之前就是陈友仓掌管,所以依旧归他们母子,另外还分给他们一间码头仓库。”
紧接着,他又将账簿拿给众人看,陈家账上的资金不多,大多数资金都压在粮食上,因此将仓库里的粮食和账上资金,均分为四份四家平分。
自此,叱咤傅家店近百年的陈家大院,正式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