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樱果然说话算话,刚一拜完天地,她就让人护送柳荷儿三人下了山,并且嘱咐手下帮他们安排好了回哈尔滨的船。
李四风虽说一万个不乐意,可为了闺女的幸福也没多说什么,何况于他而言,一个外来的漂亮女人远不及多了邢东子这么个得力女婿重要。
一路上,柳荷儿义愤填膺,她在新式学堂里一直学的都是婚姻自由,却不想邢东子还要遭受这样的逼婚,她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陈澜见女儿那副样子,开口安慰:“我看那个李红樱是真心实意地喜欢邢东子,这也是他的造化,虽说进了土匪窝,可路怎么走还要看他自己。”
柳荷儿这才打起精神,问起了柳之渤的近况。
“我来之前,营地的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苏联人的火力非常猛,你表哥正在筹措物资,准备运去支援前线。”
“大哥办的是正事儿,我回去得帮他一起筹措!”宋家腾拉起柳荷儿的手,两人俨然一副小两口的样子。
两天后,他们所乘的渡轮终于靠岸。刚一上岸,就听见卖报童大喊“东北军首战惨败”的信息。或许是加上路途劳顿,陈澜接过报纸只看了两眼,就险些晕倒过去。
苏军三万官兵向东北边境进发,坦克几乎炸毁了东北军的营地,无线电、电车房全部损毁,难怪她联系不上柳之渤了。陈澜心里急,一是担心这种战局下柳之渤会有危险,二是担心前线粮草不足,会进一步失守。
宋家腾将她和柳荷儿送回家,直奔合记百货。
他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陈澜在路上也说了一些。周企仁从警局撤销警报,将他释放后,商会和政府也联合出面,石泉小野迫于压力不得不放弃对合记的收购。但合记还是因为之前的借贷合同赔了一大笔钱,几乎掏空了账上的所有流动资金。好在合记算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赤诚带着他组织的“爱国唤醒团”将随这批物资一同奔赴前线,胡志国也要与他同去,柳荷儿决定要去为他送行。
此时的陈国富正和商会几位志同道合的掌柜商量捐送粮食和药品的事儿,郑成军也在列,见宋家腾回来他们喜出望外。
陈国富近来憔悴了许多,他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扶着宋家腾的肩膀,许久冒出一句话:“平安回来就好!”
事情基本已经商量妥当,陈国富送走各位掌柜,这才扭头问宋家腾:“柳荷儿咋样,还有我姑?东子呢,他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荷儿没事儿,我让她们母女先回柳公馆了,这段时间劳顿,她们得好好歇歇。东子…东子他…”
“支支吾吾个屁,他还活着没?”陈国富急了。
“活着呢,说起来还有点悲喜交加…”宋家腾简略的邢东子被迫娶妻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国富叹气,“我答应过东子娘,要给他寻个好姑娘,哪成想最后落到个悍妇手里。那个李红樱长的咋样?”
“血盆大口一脸凶相…苦了东子了。”
======
“躲啥?”李红樱瞪了邢东子一眼,执拗着将他的双脚按进盆里,“我都是你媳妇了,伺候你是应该的,还难为情?”
邢东子并非难为情,他只是从未被人这样伺候过。他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女人,不得不承认,李红樱是个清秀姑娘。这样的女人,放在十里八乡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可怎么偏偏生在土匪窝呢?
帮他擦干净,李红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然后将他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邢东子要躲,“不用,使不得!”
“啧…你忘了我跟师傅学医的事儿了?我帮你按摩,你才能尽早恢复,等你好了我还要教你骑马呢!”
“我会骑马!”
李红樱噗嗤笑了,“你那也叫骑马?等你好了,我让你见识见识啥叫骑马!我还要教你飞镖,别看我不会功夫,可我的飞镖是一绝。”
“你不怕教会了我,我跑了?”
李红樱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我李红樱的男人,你跑不了,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得把你追回来!可正因为你是我男人,我才看不了你夜里都睡不踏实,我知道四风寨留不下你,嫁鸡随鸡,等你好了我陪你回哈尔滨!”
邢东子伸手摸了摸李红樱的头说:“我答应过你,陪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回哈尔滨的事儿以后就别提了。”
俩人刚刚关灯准备休息,就听见门外声音嘈杂,李红樱警觉地起身,叮嘱邢东子:“你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就你那腿脚,省省吧还是。”说着话,李红樱迅速起身套上衣衫,并从床底下摸出手枪别在腰间。
此时门外已经聚了不少人,黄婶子和二梅子骑马过来,二梅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交给女儿,“黑老蛮的人摸上山了,你快带着邢东子下山躲躲,黄婶子护送你们。”
李红樱皱眉,“是不是前天…”
二梅子点点头。
果不其然,那两天忙着办喜事,临时叫来了几个吹唢呐的。当时就觉得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可后来忙着忙着也就忽视了,赶情儿真是黑老蛮派来采点的。前年他们吞了黑老蛮的地盘,没想到他一直贼心不死,现在看来是想卷土重来报仇雪恨啊!
“我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李红樱拉着二梅子。
二梅子揉揉她的脑袋瓜,“傻孩子,你爹在这儿,我能往哪儿走?你这回成了家,也得学会无论到哪儿都守着自己的老爷们!别废话了,快走吧,邢东子带着伤不宜久留。放心吧,黑老蛮不是咱们个儿,等我们收拾干净会派人去接你。黄嫂子,快带他们走!”
黄婶子二话不说就拉着李红樱把她推进屋,李红樱冷静下来,她来不及向邢东子解释,忙帮他套好衣服,搀着他去和黄婶子汇合。
夜黑风高,十月的山上已经很冷了,李红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身后传来了阵阵枪声,她知道黑老蛮的人已经上山了。她放心不下爹娘,可她也忘不了她娘说的话,她得守着邢东子。
“走,我让你看看啥叫骑马!”李红樱拉过邢东子的双臂环在自己腰间,双脚用力一夹,她的白马便在风中狂奔起来。
不对,李红樱突然反应过来,那几个人是寨子里的人领上山的,进出都蒙了眼,就算摸清了里面的状况,也不可能摸清进寨的路。而四风寨的山路有层层把守,按理说有个风吹草动早就“掌火”了,不可能这么快攻到山顶。他们能在这么顺利的摸上来,只有一个可能:寨子里有内鬼。
看来,当初黑老蛮那群兄弟只是表面归顺,实际上就等着今天呢。如果真是那样,四风寨今晚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