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城门口把守的警卫发现,宋家腾只好把马牵到一旁,他伸手去捂柳荷儿的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疼得半蹲在地上,血从他指尖渗了出来。
“虎娘们,你还真下口啊?”
柳荷儿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之所以看上宋家腾,就是觉得他有情有义,未曾想他关键时刻也能干出贪生怕死的事。无话可说,她跃上马背,准备回去搭救邢东子。
宋家腾见状也急了,他自知现在说什么柳荷儿也听不进去,只好用身体拦在马前,吓得柳荷儿猛收缰绳,这才没让马蹄伤到他。
“不要命了?让开!”柳荷儿狠狠瞪着他。
“反正回去也是送死,不如死在你手上,最起码你也得给我收个尸吧?挖坟入土也得耽搁个三两天,能让你多活两天,我也就对得起你表哥和邢东子了!”
“你……”柳荷儿被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就对得起邢东子了?”
“也对不起!”
“那你还走?”
“我这辈子,没爹没娘的,总觉着无牵无挂,总想着无亏无欠,没成想偏偏负了你,才遭了这次劫。现在咱都落难了,我第一个得先护你周全,把你送上回黑龙江的火车,我后脚儿就回四风寨。到时候是死是活,我陪着我兄弟,你回去要是把钱筹够了,赎人的时候想着点我就成!”
柳荷儿听他说完,心不由得软了下来,看来宋家腾还有点良心,“那你就不怕咱们前脚一走,李四风就气不过杀了邢东子?”
“不可能!”宋家腾斩钉截铁地说。
“你咋知道?”
宋家腾狡黠地眨眨眼,“知道咱俩咋得救的不?全亏了你哥哥我脑袋瓜儿好使,你寻思光靠邢东子那身肌肉块子好使呢?是我教他使的美人计,要不然李红缨能乖乖的束手就擒,还那么配合咱?”
“美人计?”柳荷儿将信将疑,“你是说……不可能,他俩才认识几天啊?”
宋家腾用手指戳了柳荷儿脑门一下,“那男男女女干柴烈火的……说了你也不懂!”
“你懂?”说到这儿,柳荷儿又气不打一处来了,心说你这个榆木疙瘩还跟我谈男女?“那好,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们俩是为了救我才被绑到这儿的,我不能这么不仗义,大不了就一起被抓回去,反正我不能不管你们!”
“那可不行!”宋家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件事,“ 知道你这妮子讲义气,可你在那儿,我和邢冬子都得顾着你,谁还能甩开膀子?更何况那啥好地方啊,那叫土匪窝,你个姑娘家家进去了还有好,你没瞅见那群‘牲口’看你的眼神是不?就差冒绿光了!”
说到这儿,柳荷儿反倒来了精神,“ 所以我就更得跟你回去了,李四风一心娶我做二夫人,自然不会伤我,实在不行我假装应了他,等摆酒的时候趁他们喝醉……”
“呸!”宋家腾险些被她气歪鼻子,怎么会有这种蠢女人,动不动就拿嫁人当计策,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你想都别想,你后半辈子就跟着我,少惦记嫁这个嫁那个的听见没?”
说完,他便得意洋洋地扯着柳荷儿往城门口走,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宋家腾第一次知道,原来牵着一个姑娘竟是这般甜滋滋的味道,这种感觉和当年见小桃北截然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暖融融的感觉,是他娘活着时抱他在怀里的那种暖。
而柳荷儿则只是任他牵着,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觉得周围突然宁谧下来,好像只有他们两人。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走下去。
进城后,周遭逐渐热闹起来,俩人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谁都没心思看热闹,一心赶路,直到柳荷儿的肚子叫起来。
宋家腾这才回头看她,她的脸唰就红了,宋家腾没想到平日里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柳荷儿,居然也会脸红。
也难怪柳荷儿会饿,眼看着已经晌午了,一会儿真要是上了车,恐怕到哈尔滨之前也吃不上一顿饱饭了。可宋家腾摸遍全身,硬是半块铜板也没有,之前身上所有的钱都被李四风的手下搜走了,他问柳荷儿:“你身上有钱不?”
柳荷儿摇头,她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旁边贴玉米饼子的摊位,肚子叫得更凶了。
“把耳坠子摘了。”宋家腾说。
柳荷儿迟疑了,这副翡翠耳坠是陈澜当年的嫁妆,也算是她的陪嫁。
“咱得先把眼巴前儿的难关过了,我答应你一定给你赎回来。”
柳荷儿不出声,眉头紧缩,宋家腾以为她舍不得,刚想另谋法子,却不想柳荷儿却只是说了句:“那你可一定活着回来啊!”
宋家腾心口一暖,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漂泊无依,有人问他去哪,却无人唤他回家。那一刻他突然后悔,好好的日子因为他的迟疑,竟耽误了这些年。
“ 放心,你和周阎王的婚事闹得满哈尔滨人尽皆知,我要不回去,哪儿还有人敢娶你?你就安心等着,我一定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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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胜客栈里,伙计敲响最靠里的那扇门,“太太,您要的酒菜都准备好了。”
陈澜轻轻推开门,她接过伙计手里的托盘,然后递过去一个铜板,小伙计喜滋滋地离开了。
这些天,陈澜衰老了许多。前线频频发来急报,报纸上的伤员照片触目惊心,她已经连续三天联系不上柳之渤了。苏联人此刻已经红了眼,前线伤亡惨重,她知道随时面临着什么。
自打陈国富打听到了柳荷儿的下落,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上山赎人,加上胡志国带回了李四风的口信,她更断定了这伙人只图财而非为了害命。
来长春的事儿她谁都没告诉,陈国富是二房的长孙,更是他们二房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为了柳家人去冒险。于是,她揣着柳之渤留下的手枪,只身前来。
她讲托盘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酱牛肉分成两半,以备路上吃。紧接着,换上提前准备好的男装,简单吃了点送来的馄饨,便准备上路了。
路上,她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了不少李四风的情况。长春附近多年来土匪横行,李四风的寨子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寨。也因此,李四风被传得神乎其神,还有人说他三头六臂…
陈澜当然不信邪,可也不想与他硬碰硬,心想着对方若是肯拿钱放人,也没必要得罪对方。若是另出枝节,那自己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出柳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