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天真，不需要任何人帮我买单！”沐清雨眼中依然有泪，神情却坚毅沉着，顾乘风看着这个曾经那样熟悉的女孩，露出了他所没有见过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怔怔出了神。
“啪……啪啪……”仍在一旁观看的华天宸，却稀稀落落的鼓起了掌。“沐清雨，不愧我破格提拔你，真的是令我刮目相看。你能这么想，我是再欣慰不过了。”
“你！少拿清雨的宽容当台阶！”原本已经几乎没有怒火的顾乘风，又回过头愤愤不平的说。“华天宸，你就是个人渣！”
“顾乘风，都说不要闹了！”沐清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拖到身后，大声宣布道。“华天宸，我刚刚说的，不是妥协，是宣言。我一定会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到底看看你所说的我的天真和幼稚，都体现在哪里！”
“好，那就期待沐副总的表现了。”华天宸微微笑了一下，用下巴示意办公室的大门。
“清雨，我是为你好……”从华天宸的办公室出来，顾乘风也有些没趣，但仍是讪讪的不服气。“那个人，他对你那么差……但你还是，一点都看不到我的心么……”
“顾乘风，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事情，但是，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会感动，但绝对不会回到你的身边。”沐清雨避开他的手，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清雨，真的，清雨……我一直在等你，我做这些改变都是为了你……”顾乘风眼见沐清雨的脆弱即将被重新掩盖好，情急之下拦在了洗手间的门口。
“我刚刚说过了，心意就是心意，心意没有任何力量。”沐清雨无奈的站定。“而且，我并不认为我有理由，对每一个向我展现心意的人，回报同等的好意。华天宸，他也有同样选择的权利，这件事，你无法干涉。”
眼看着顾乘风的脸色越来越差，沐清雨伸手拨开了他的阻拦。“还有，顾助理怎么说也是华馨的员工，这样戳在女厕所的门口，真的不像样子。”
“清雨，我真的不想放弃，你会努力，我也会的……”顾乘风对着洗手间的门喊了几句，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也就慢慢的走开了。
沐清雨坐在单间的马桶盖上，本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眼泪却似乎随着刚刚的宣泄无影无踪了一样。她沉思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在说服顾乘风的过程中，自己也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心吧。
果然，即使被这样冷淡的拒绝，自己的心意也还是没有变化呢。
虽然情绪平稳了下来，但之后一整天的工作，沐清雨都没有什么精神。好容易挨到了接近下班的时刻，沐清雨略微整理了一下，对刘珊珊交待了几句，就提前早退了。
既然是早退，自然也没有司机来接她。走在路上，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刻，沐清雨混在穿着校服的人群中，懒洋洋的任眼神飘来飘去，觉得偶尔过一次这样的生活，也是十分惬意的。
这种和谐的感受，立刻就被眼角扫到的一幕打破了。只见一名身穿校服的瘦削女生，蜷缩在街角的一隅，似乎受了什么伤，又似乎被什么事情吓到，一直在断断续续的颤抖。即使没有抬起头来，也能从衣着和身段中看出，这是一位才貌兼备的很可爱的女生。
而马路对面，也有几个混混样的无业游民，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只见他们指指点点，跃跃欲试的就要走上前搭讪。
沐清雨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好管闲事的勇气，径直上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同学，怎么不舒服了吗？”
只见眼前的人儿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受惊般的抬起脸来：“……沐姐姐？”
“天玺？你怎么在这里？”沐清雨看清了眼前的姑娘，更是惊愕万分。
“沐姐姐，你的香水怎么换了？”华天玺擦了擦眼泪，问出的话却完全不着边际。“我都没认出是你过来。”
“换……换个心情。”沐清雨想起早晨换香水的缘由，略略有些脸红。“快，别在这里坐着，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嗯。”华天玺顺从的被沐清雨拉起，低眉顺眼的跟着她走出街角。眼看对街的几位小混混啐了一口纷纷散去，沐清雨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一边走着，沐清雨一边回头问着华天玺。“老师骂你了吗？”
华天玺咬着嘴唇静静的摇了摇头。
“还是同学欺负你了？”沐清雨更加着急，但华天玺仍是一言不发的摇头。
“到底怎么了？”沐清雨心中本就存在的烦躁被她这副样子勾了上来，压也压不住。“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说，我打电话叫你哥哥来接你好了……”
“不要！”华天玺突然尖利的出声，引的路人纷纷侧目，但她仿佛浑然不觉似的，仍然低低的机械重复着：“不要，不要打给哥哥……”
“好好好，不打不打……”沐清雨赶忙收起手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姐姐那里，不给你哥哥打电话，可以吗？”
“嗯……”华天玺答应了一声，勉强镇定下来，钻进出租车，紧紧挨着沐清雨坐着。一双小手抱住沐清雨的胳膊，身体的颤抖一阵一阵的传了过来。
“天玺啊……”沐清雨想了一下，还是反手握住了少女冰冷的小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如果现在不愿意说，那没关系。但是，如果一直不说，它就一直梗在心里没办法解决，不是吗？”
华天玺想了想，乖巧的点了点头。
“所以，等你想说，也觉得可以说的时候，告诉姐姐好吗？”沐清雨见她终于点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女的手背。
出租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沐清雨拉着华天玺一路穿过大堂，坐上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一路上那些说来生疏但天天见面的邻居们，都对这位衣着考究脸上却沾满尘土、相貌精致却神情憔悴的少女投来好奇的眼光，华天玺感受到了周围的视线，对沐清雨又粘的紧了几分。
“沐姐姐……”进入公寓，见沐清雨忙里忙外的帮她找替换的干净衣服，又在浴缸里放水，华天玺怯生生的问道：“我在这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添麻烦？不会啊？”沐清雨一头雾水的抱着新浴巾从卧室里走出来，疑惑的开口。“但是，你真的不要联系你哥哥吗？”
“嗯！”华天玺重重的点头，之后就不再开口。在沐清雨的示意下，很快的脱掉了沾着灰尘的校服钻进浴缸里。沐清雨体贴的在浴缸里放了牛奶浴盐，乳白色的洗澡水一直没到脖子，华天玺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
“怎么样？热水浴很不错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这样泡一泡……”沐清雨一边说，一边将华天玺湿漉漉的长发捞起，盘在她的头顶，用浴帽托住。“那，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哦。”
看到少女轻轻点了点头，沐清雨才退出门去，一边擦着手，一边拿起电话，犹豫着要不要联系华天宸。但想到少女反常的不稳定的精神，她又放下了电话，不想破坏掉这份单纯的信任。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至少，让她在自己这里洗个澡，吃顿好吃的，再睡一觉，不算诱拐富家千金吧？
穿上沐清雨睡衣的华天玺，整个人显得更小了一圈。几个月不见，原本已经过长的头发几乎长到腿弯，配上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脸颊，就仿佛一个大型的人偶一般。沐清雨爱怜的梳着华天玺的长发，觉得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天使。
“天玺，你真可爱。”沐清雨将脸埋在华天玺头顶，闷闷的说。
“嗯，他们都这么说。”华天玺淡然的说，丝毫没有被夸奖的欣喜。“无论爸，还是哥，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会说我很可爱。但是，但是……”
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睡衣的下摆，与自闭抗争了许久，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口。
“我……也想他们夸奖我其他的方面啊……我不是只有长的可爱而已啊……这样的我，一旦有一天不再可爱，就会被作为负担丢掉吧……”
“怎么会。”沐清雨放下梳子，让华天玺转过脸来面对自己。“天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是吗？上学也很努力，社交也很努力，所以天玺是很乖的好孩子哟。”
“那沐姐姐，你喜欢我吗？”华天玺用清澈无暇的眼神直视着沐清雨，认真的问。
“喜欢啊，我和你哥哥，都最喜欢天玺了。”沐清雨半哄半劝的说，又再次拿起梳子，一下下梳着华天玺的发尾。
“喜欢我的人，只剩沐姐姐一个了，哥哥他……不喜欢我了。”华天玺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落下，在睡衣下摆漫出抽象的图形。
“我在哥哥的公文包里……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