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分隔,时差不同,加上工作紧急,子津和晴好连通话都少了许多。原本晴好还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之前构思好的一篇思路完善出细纲,结果见过冯长宇后,她的精神明显变得不好了起来。
于千千那日得知子津出差,便时常拉她出去逛街、吃饭,很快就察觉到了晴好的不对劲。
“晴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没精打采啊!”
“啊!”正摸着一件衣服出神的晴好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可能又开始赶稿子了,还没适应吧!”
于千千点点她明显的黑眼圈道:“看看你的黑眼圈,小心你老公回来都认不出你了!”
听千千提到子津,晴好脸色一黯,没有做声。
“算了,回去吧!看你累成这样,早点回去休息吧!”于千千拖着晴好走出商场:“我去开车,你等一下啊!”
“好!”晴好答应一声,便独自站在路边等候!
商场前面是一条车流较密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子在昏暗的傍晚已经都开了车灯,无数的灯光从眼前窜过,渐渐连成一片,汇聚成了扭曲的光影!晴好望着望着,脑中禁不住又出现了冯长宇那天平白直抒所描绘出的一切。
慢慢的,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扭曲的光影吸了进去,斗转星移,眼前出现了一座脏乱的贫民楼,二楼最里面不见天日的狭窄房间里,满屋的物品杂七杂八的被扔在地上,血红的油漆挂在墙上拼出恐怖的威吓,一片狼藉中,满身伤痕的子津单薄挺立着,一个人护在他妈妈面前,跟一群手持武器的成年人对峙着!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晴好猛的哽咽一声,抬手捂住了嘴!
精神病院里,子津孤零零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此刻,他唯一的亲人正因为自杀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而他完全束手无策着,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好几个小时,子津就那么一直站在,直直的望着那盏红灯,望着它从一点点的灯光慢慢扩散成巨大的鲜血一样的红晕!
晴好张了张口,却只泄露出几声呜咽!
冯长宇说那天他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好走出手术室,用一种他看了特别想揍人的冷漠语调宣布说—人没救了!
子津没有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里等候了。他特别讥讽的笑了一声,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冷静的处理了后事之后,他突然大病了一场!
哭声最终还是泄了出来,晴好捂着胸口受不住疼痛般蹲在了地上!
冯长宇说,子津在病中喊了好多声她的名字!
他还说,如果没有子津,就不会有今天穿着白大褂、活在阳光下的冯长宇,可如果没有她,子津也不可能成为今天的苏子津!所以,就算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如此优秀的子津为什么单单忘不了已经结过婚的曲晴好,他却理解!
心脏好像是被狠毒的一只大手狠狠扼住了,疼痛满布全身,又全都汇总成了眼前虚无的一个身影——子津!晴好慢慢伸出手去!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子津?!
也许冯长宇说这番话是好意,可是对她而言这怎么可能是褒扬,明明就是最最刺心的责备!
子津曾经打过那么多的工!他曾经受过那么多的侮辱和践踏!他曾经见过血、见过生命在眼前被残酷的剥夺!他曾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开人世!他经受过最痛心的离弃和背叛!过去的十年,她埋怨他的十年,甚至生活在一起之后都因为那点小小的嫉妒而不远去探究的十年,他原来活得那么艰难!
如果当初她能像子津一样的坚持!想尽一切办法去追寻他,不是自怨自艾的放弃,不是自以为是的等待!也许那么多年的孤单、绝望甚至恐惧,他都不需要独自承担和经历!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做!
虚影飘散,晴好猛地站了起来!好想触摸他!好想抱住他!如果不可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也好!只要能见到他!立刻!
街对面于千千正焦急的挥着手,她刚才见晴好蹲在地上,还以为晴好是身体不舒服!
晴好胡乱擦了擦眼泪,心里的渴望让她简直一刻都不想再等!
终于红灯亮了,密实的车流断断续续的停了,晴好快速走下去,却不想刚迈上马路,就跟右拐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撞到了一起。
虽然那车因为转弯速度不快,但晴好莽莽撞撞的奔出去,还是一下被撞到了地上!
车主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跑下来看晴好的伤势。一见晴好只是捂着腿坐在地上,大声喊了出来:“姑娘,你走路怎么都不看道的啊!”
晴好恍惚的心神终于被这一撞撞了回来!
“我……”
这时,于千千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她脸色焦急的拉住晴好的胳膊,几乎要哭出来一般:“晴好!没事吧?那里受伤了?啊?撞到哪了?”
“我没事,千千!就是摔了一下而已!你扶我起来吧!”
于千千见她神色正常,才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把人扶了起来!
旁边的司机大哥已经利索的打了120,转过头来训斥道:“一会救护车就到了,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么年轻,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后面一句话说的很重,晴好却莫名觉得有些感动!明明不是这个年纪跟自己父母相仿的大叔的责任,他却这么负责!
晴好乖乖应了一声。一侧头见于千千也要打电话,晴好眉心一动,伸手盖住了她的手机。
“你干嘛?”
“你打给谁啊?”
“你老公啊?”
“他出差了!”
“我知道啊!”
“呃……而且我只是被撞了一下,又不是什么重伤!”
于千千严肃道:“可你今天一天都明显魂不守舍的!问你你也不说怎么了?跟你老公吵架了?”
站在旁边的司机大叔插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知轻重!跟老公吵个架就寻死觅活的!你有没有想过父母亲人啊!”
晴好被两人望着,只好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吵架,我刚才也不是想……我就是……就是有点想他了,刚才一晃神……”
晴好不同意给子津打电话,于千千当时也没强求。只是去了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晴好并不是只有腿部表面的擦伤,小腿已经被撞得骨裂了!
于千千脸色凝重,晴好低头挨训,但就是不同意打扰远在国外的子津。
“你告诉他也没用啊!只能让他干着急!”
于千千不做声。
“好啦!只是骨裂而已,医生不是说了,不是很严重的,打上石膏长几天就能下地了!你反正这几天有空,就来陪陪我呗!”
于千千白她一眼,认真道:“你跟苏子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晴好神色一滞,转头看向窗外,半响才轻声道:“我真的好想他啊,千千!”
晴好的语气终于让于千千放了心,她哼了一声道:“啧啧,这才分开几天啊!你可真够没出息的!你在这好好待着,我去打个电话!”
当晚,晴好没能打上石膏,因为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裂骨地方有些错位,需要矫正,而且要住院治疗!
晴好对医院心理有阴影,于千千不敢放她一个人住院,只好打电话给乔安,让他先过来,她回去带些日常用品来。
乔安匆忙赶过来后,张口就把晴好大训了一顿,连带着还把不在场的子津也给骂了一通!晴好一直因为两人结婚离婚的事情上,自觉愧对乔安,所以小声为子津辩驳了几句被堵回来后,就只能闷不做声的听着了!
乔安骂完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晴好陪笑道:“前几天,你说你要跟那个Dave出国旅游,怎么最后没去啊?”
“分手了!”
“啊?”
“啊什么啊!不许再提他了!”乔安脸色阴沉的转移了话题:“话说苏子津也真够可以的!咱俩是假的,你跟他难道也是假结婚?你们才办证几天啊?他不赶紧想想怎么给你一场婚礼,竟然还把你一个人放这儿跑去出差了!他真是……”
“呀!”晴好忽然打断了乔安。
“怎么了?又疼了!”
“我忘了接子津电话了!快,快从包里把手机拿给我!”
乔安翻个白眼,掏出手机递给晴好。
晴好接过去一看,顿时想哭!手机因为她被撞出去的时候摔倒了地上,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屏幕裂了一道,而且已经无法开机了!
“我说怎么没听见响铃呢!赶紧的,你手机呢?子津找不到我,一定着急了!”
乔安递上自己的手机,小声嘟囔道:“哼!他看见我的号码说不定会更着急呢!”
果然,子津之前给晴好打电话没打通,一看手机上是乔安的来电显示,眉头就皱了起来。
“喂!子津,是我啊!我手机不小心摔坏了!”
子津顿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在哪呢?”
晴好环顾一下四周,决定撒个小谎:“我,我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