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城市满目疮痍,到处漂浮着来不及转移而被洪水冲走的小车及摩托车。
所幸的是华远山那辆大奔并未受损,静静地停在车库里,那里地势较高,没有受到洪水侵袭。
洪水退时,街上满是污泥,被洪水冲上来的垃圾随处可见,张扬地挂在街边树上的破烂迎着初冬的寒风飘飞着。
市民们已积极地投入了紧张的自救当中。
这十多天来,华远山每日在欧阳秋那里帮忙,早出晚归。
许翘找他总是被他一句“你决定好了”给噎得哑口无言,向我打电话抱怨蓄积已久的不满。
华远山依然我行我素,许翘抱怨归抱怨,但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他打点一切。
而我连见到他一面都很困难,偶尔打个电话也是匆匆地说上两句,他又要去忙了。
夜晚的他总是疲累不堪,我更不敢打扰他安眠。
一晃,已是隆冬,雪花飘飞,点点落入我已渐冰冷的心怀。
最初的热切已然不再,换作苦苦的思念忧伤。
虽然明知他不会主动找我,但还总是习惯握着手机入眠,每次响起的不是袁圆就是沈络绎,失望之中又有些许安慰。
有两位好朋友相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冷然,你应该主动一些,听哥们的,没错。”
尽管袁圆一个劲地翻白眼,沈络绎还是“力排她议”,建议我主动去找华远山,以免造成两人关系越来越疏远。
“爱需要经营,没有谁必须主动这样的规定。冷然,如果你爱他,就不要轻易放手,面子是一时的,爱是一辈子的。”
我觉得沈络绎的话不无道理。
去华远山家的时候有邻居正在搬家,竟然是那位和蔼可亲的靳院长,他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和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儿子。
儿子活泼可爱,女儿穿着校服,青春可人。
除了一位中年的保姆外,另外还有一个中年人,跑前跑后地在那里忙乎着,我在采访靳院长时也见过他,是医院保卫科的科长胡禄波。
据说胡禄波原本只是医院大门的一名保安,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被靳院长慧眼识才提拔为保卫科长。
他总是毕恭毕敬地紧跟在靳院长身旁,与其说是保卫科长倒不如说更象是靳院长的私人保镖。
靳凯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那种不安感又浮了上来,我简单回应着快步离开,没有见到靳家的女主人。
华远山斜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未醒,被子一角掉在地上,头发凌乱,面色疲倦,他真的很累很累。
我心中一紧,鼻子发酸,泪眼模糊。为我自己帮不上他任何忙而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许翘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为他拉好被子,就在他身边坐下来,静静地看他沉睡。
他醒来,问了一句“怎么了?”声音嘶哑,疲惫不堪。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嗯,我也是。”
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摩挲着,陷入沉睡之中。
夜已宁静,我面前的华远山此刻眉心微蹙,嘴唇紧抿,睡得如此不安。
我总是习惯用手指去轻抚他的眉心,但永远也抚不平那凝结的心事。
依偎在他的身旁,闭上眼睛,渐渐地睡去。
“爸爸、妈妈。”
我被他的呢喃声惊醒,看着眼前的人,在睡梦中喊着爸爸妈妈,象一个走失无助的孩子,
流浪的心灵无家可归。
我抱紧了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给他一个家,一个他需要的港湾。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华远山的书房,平时他并不呆在这里,书房的门也总是紧锁着的,今
天也许是因为他太累了还不及关上吧。
我发现书桌的抽屉半开着,露出一个奇怪的银质项链,带盒坠的那种,看样子已经有些
年头了。
项链盒的下方,是一张发了黄的报纸,看日期是二十年前。
一抹夸张的血迹衬托出醒目的标题——华氏灭门惨案。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急速浏览着报纸的内容。
整版的文章说的是,当年本市最有实力的华氏集团总裁华若风一家在某个夜里遭受三名
劫匪袭击,华若风及多名家人当场死亡,华若风之子华唯夫妇在驾车逃离时因车辆失控坠入悬崖……
事发地点正是湄岛上的“蓝屋”。
我忽地明白,缠绕于华远山心间的那份拂不去的伤痛,其根源就在于此。
那一年他应该仅仅九岁,瞬间失去所有的亲人,那是永远也抹不平的一道伤痕。
我想,只能用更多的爱和关怀温暖他,呵护他,尽我所有的能力,给他一个可以任意打
开心扉的安全感,这也将是我这一生所要努力的方向。
我将那个项链拿在手里,这个银质的项链古朴却不失精致,项坠是一个小天使,双手捧
着一个盒子,盒子的背面,是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福记”。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打开了项链的盒坠,里面是一张小照片,确切地说,是一张男
人的照片。
看上去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但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象能把人的心思看穿。
我的心跳加速,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了又看,因为那双眼睛带给我一种莫名其妙不安的感觉,我不记得是否见过这双眼睛,但这种感觉却很熟悉。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这双眼睛里所有包含着的诡异与敌视——对整个世界的仇视。
“放下。”
华远山醒来,站在我的身后,语调冰寒,面色更加阴冷。
我乖乖地放下项链。
我不是故意窥探他的秘密,但我终于知道了他内心的恶梦,就一定想方设法为他解开这个缠绕他二十年的死结,
尽管他对我冷若冰霜,但我明白,这只是短暂的。
我也无需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转身离去之前,轻轻地,坚定地对他说一句:“远山,我爱你。”
他慢慢地走了回来,拉过我,拥我入怀。
也许我和他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一条鸿沟,距离也仍然摆在那里,但我终于有了一个方向,不再懵懵然。
朝着他,就是未来最好的开端。
只要他愿意让我走进他的心里,我便千山万水向他而去。
女人,因爱而生,也因爱而死。爱,决定一个女人的人生。我义无反顾。
“傻女人。”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地一刮。
我迎着他,顺从他的吻,听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享受被爱的满足。
突然远山的手机响起,精神病院那边,说是筱玉闹得凶。
远山猛然惊觉:“好久没去看筱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