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涛依然竭尽全力地将我托起,身体的重量又将尖刃向他的肩膀刺得更深,洞口的一缕光线正好照在鲜红的血迹上。
我不停地祈求钟海涛放开我,而他同样地坚定而倔强,他和我是同一类人,认定了自己的目标绝不松手。
“涛哥,下辈子我一定会记得来找你,做真正的涛嫂,可是现在,我必须去找远山,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下那里……”
我的话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来自于上方:“都说了你们俩不要在我面前酸,当我不存在是不是?告诉你钟海涛,冷然这辈子是华太太,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都是我的人,你就死了这颗心吧。”
“远山……”
我哭着又笑着,扭转头去努力地将洞口那人的脸庞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定,那就是华远山,冷得象冰,在此时对于我来说却是天使一般的可爱。
他活着,毫发无损,奇迹一般地,又出现在上方,正趴在洞口,一脸郁闷地望着我和钟海涛,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丢下一根布条,我看出是刚刚从客厅窗户上扯下来的窗帘布。
靠着布条的牵引,我被华远山扯了上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他抱着双臂看着我,没有伸手扶我的意思,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大概还在因为我在生死关头放弃了他而生气吧,可那不是他希望的吗?
钟海涛还在下面,肩膀已经深深地扎在刀刃上动弹不得,只有华远山下去才能够将他救起。
可是华远山居然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报复似地非逼着钟海涛说我的承诺不算数才肯出手相救。
偏偏钟海涛也一样的倔强,宁死不说,一上一下地僵持着。
我急得团团转,央求着华远山:“求你了,我知道刚才没救你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好吗?”
“不好,这辈子不说清楚,下辈子就来不及了。”华远山板着脸,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哭笑不得,钟海涛还在刀上挂着,我在上面与华远山商量这辈子和下辈子的事?没办法,只得冲着钟海涛喊:“涛哥,你就答应他吧。”
“不行,说过的话要算数。”
钟海涛虚弱却又要命地倔强,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先前的默契呢?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辈子让你多活了,还不够?”
华远山不依不饶,再不把钟海涛救上来,迟早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
“好吧,远山你不救,我就自己下去救涛哥上来。”
我咬了咬牙,就要向下滑,双臂早已被华远山紧紧攥住,疼得我龇牙咧嘴也不松开。
“你想下去陪他?没门。刚才你已经选了他一次了,还选他,这不公平。”
华远山惯常地蛮不讲理,在钟海涛还挂在刀尖上的时候来跟我讨论什么公不公平?又可气又可笑,却又不得不求着他。
“华大总裁,不知道是谁刚刚说的讨厌我这种三流小报记者来着?还有,你别忘了,在离开你家的时候我就选好了涛哥,这一次,下一次,下下一次,我仍然选涛哥,你看着办吧。”
华远山愣了一下,在我的脸上扫视了良久,确定我是认真的。
大概是想起我离开他家时候那份绝决吧,眉心又是深深地蹙起。我没有习惯性地伸手去为他抚平,因为我也清楚地记得,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他可以为救我而伤我,我也可以和他一同去死,爱着,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虽然我已明白他所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我做出生死关头的抉择,但同样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所谓爱之深、伤之重,就是这个道理吧,人往往是被爱的人伤得最重。
“冷然,你除了会欺负我还会做什么?”华远山长叹一气,嘴里咕噜着,人却已下去,老大不情愿地将钟海涛救了上来。
可是,天地良心啊,怎么到最后变成了我欺负他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华远山在我和钟海涛面前甩脸色给我们看的好吗?
看在他下去救涛哥的份上,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唉,命运里摊上这样一个霸道蛮不讲理的人,我向谁去喊冤?
三个人死里逃生,坐在雾海楼的门廊上喘着气,钟海涛的肩膀早已是血肉模糊,却拚命避开不肯让我检查他的伤口。
“谢谢你刚才救冷然。”
我相信华远山这一声道谢是真诚的,钟海涛也绝对承受得住,是他刚才急中生智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我的命。
但这一声谢谢也同时包含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向钟海涛宣示主权,冷然这辈子是华远山的人,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
“不用谢,只是让你明白,并不是你一个可以为冷然付出生命。”
钟海涛扬着头,不卑不亢,仍然为了我与华远山较着劲,华远山也只是皱皱眉耸耸肩而已,一脸的不屑。
“不过,我也谢谢你救了我。”
钟海涛还是很有礼貌的向华远山道谢,在这一场危难之中,谁也离不开谁,每个人相对于另一个都有救命之恩,命运似乎已经将我们三个人紧紧地相连在一起,这一辈子都纠缠不清。
唉,还有下辈子呢。
我离开了华远山,在我和之间空出一定的距离,也同样向他宣示着,冷然,是独立的。我的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是由我自己作主,他没有决定权。
“对了,刚刚明明看着你往下落,怎么又回到上面了?”我与钟海涛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华远山回身看着一片狼籍的赵家客厅,招财童子已经碎裂一地,底座上的红蓝绿三颗按纽显而易见。
“赵老爷子既然临死想到招财童子,必然是将它视做救命稻草,这个机关经过多年来精心的设计,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条活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太过于匪夷所思,却又在情理之中,不得不佩服赵老爷子的神思妙算。
令我更加惊奇的是,华远山跌落的刀丛深处,是一个通道,它的出口,却是之前我与钟海涛被困的地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