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落平阳,轻风拂山冈…端木杰轻念剑决,手中的长剑同时越舞越快,这次,他不再是单纯普通地练剑,练习普通的剑式,而是,一式式高级剑法被他信手拈来,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比武大会快要开始了,在这个强者如林的国家,想要在高手辈出的武者中间夺得一定的名次,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如端木杰这样天赋出众的青年高手,残酷的比武场上,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我一定要夺得名次,就算拿不了冠军,端木杰忍住因过长时间练剑带来的身体酸痛,仍旧一剑一剑一丝不苟地对着前方劈,刺,削。
烈日当空,端木杰却浑然不觉,他只知道再出一剑,继续练习,是什么动力在支持着他?就算跟师傅在山上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勤奋过,甚至常受师傅督促。
端木杰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师傅交给自己的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结果呢,收效甚微,还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等得急了,想起师傅来,他明显急躁了,连刺出的剑微微斜了都没有察觉。
等比武大会完了,自己就立刻行动,不能再拖了,他思量着,却突然想到:玉佩对平阳王来说重要自然不必说,自己到时候真的能够下得了手吗?就算玉佩到了自己手上,自己又能从此远走高飞,与师傅回山上过回以前那种安静的日子吗?
不,不能!端木杰可以不在乎王爷知道玉佩被偷后有什么样的反应,但顾雪呢!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顾盼笑兮的可爱模样,他心房会感到一阵抽搐的难受,他知道,他已不能割舍掉她,但他又不能不去完成师傅的任务,煎熬之下,他做了一个决定:为王府比武,自己心中就没有了愧疚之情,至于顾雪,端木杰双眼怔怔无神,动作机械地重复着一套套剑法。良久,如果我真那么做了,想必她肯定不会原谅我,既然这样,唯有离开,那是最好的办法,他知道最后必定会面临选择,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就让我为了她再做点什么吧,此时端木杰眼神已经恢复清澈,剑法中的那点误差,也因为他心境的变化,早已不知所踪。
呼呼…!那是出剑速度过快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尖锐声,“喝…!”端木杰榨干了身体细胞里的最后一丝气力,铛…!力气用尽,过后自然就是空虚,长剑脱手掉在地上,正好撞着地面突起的硬石。
“突破了!”端木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而来的是兴奋,这样自己就有更大的把握了,现在他最想做的是找一个人能够和自己分享成功的喜悦,兴奋状态下,他没有察觉到一个人迎面向自己走来,那是顾雪。
她巧笑嫣然而来,穿一身紫色衣裙,手中还紧紧握住一条毛巾,那是纯白纯白的,她想来看看端木杰有没有偷懒,如果有的话,她会让他好看的!
结果刚来她就看到端木杰大汗淋漓的样子,她捉弄的心思就少了,当随后他脱手了长剑,顾雪已经换上了心疼的表情,她觉得他这么努力练剑,是为了王府的荣誉,更是为了…自己,想到这,她既是心疼,又是甜蜜。
女儿家总是矜持的,总不敢宣诸于口,但却能从行动上看出来。
“臭杰,看你,练练剑都能渗出好多汗,弄自己这么狼狈干什么,”顾雪翻着白眼,顺手递过毛巾,“本姑娘可是很体谅下属的,所以…便宜你了,哎…别动,大男人手脏,把我毛巾脏了怎么办。”
“呵呵,呵呵,”端木杰尴尬地放下想要拿过毛巾的手,任凭顾雪玩弄着自己的脸。
“格格格,”顾雪如百灵鸟般的在笑,轻风拂过,吹起她柔软的发梢,夹带特有的茉莉淡香,弄得端木杰突然心痒痒的,他脸微红,却感觉很舒服。
“好了,看吧,这样就清爽多了,”顾雪情不自禁地夸赞。
“嘿嘿,”端木杰再次感觉到那份温馨,“天气这么热,中暑了怎么办,你去休息吧,不用陪我,我还要再多练会儿,”他说。
“臭杰!你别小看我,我身体不知道有多棒呢,看看我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就知道,”顾雪得意地右手握拳。
“好吧,知道你很厉害了,知道照顾自己就好,”端木杰脚在剑柄处,一挑一踢,他已经握着剑了,也许是突破后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多出了一份力量,现在他就想把它挥霍出来,尽管这可能伤害到身体,但一边有顾雪看着,他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
紫衣少女靠着裸石,认真地看着某个方向,长剑,白衫,俊朗容,青年轻舞,周围风在吹,灵鸟相和,树枝簌簌摇摆,除了当事人,又有谁能看到,感觉到如此唯美的画面。
当然有,慕容丹丹木然地看着沉浸在同一个画面中的两人,神思渐渐飘远。
是啊,自己是一个江湖中为人不齿的小偷,怎么配得上端木杰,而他呢,一身武艺好本领,他人是那么地好,锄强扶弱,不畏强权,我…我何德何能!她好看的眼睛这时已经布满了水雾,那是心泪。
她也是那样地完美,容颜比自己还要美,本性纯真善良,加上又是平阳王女儿的高贵身份,我…
独自一人,静静看着的慕容丹丹,她想到了很多,最后,她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反身离开了对她来说是个伤心的地方。
长裙飘飘,除逗弯了几株野草野花之外,还有一个精巧的木篮子,是她不知觉掉了的,忘了的,篮子里面放着种种植株,有泥土的新鲜味和药味,这应该是些药草。药草是她一大早起来亲自爬山摘的,她知道,只有早晨露水最多的时候,采下有药用价值的药草,才是效果最好的。她知道练武之人总会不知不觉损伤到自己的身体,这在当时或许没有什么,但到老年的时候就会显示出来,她希望端木杰一直都是健健康康,不忍心看到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她要在露水开始变少的时候,尽可能地多摘点。为此,她手上皮肤肿了,被磨破了,整洁的衣裙也沾上了黑乎乎的泥土,不过她没有在意,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可以付出很多,况且只是区区的劳累,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当她满怀期待回来时,她想为她调剂出最好的治愈损伤药水时,她看到了他和顾雪,那副羡煞众人的场景,从此,她的心碎了,她留下了泪,还是第一次为男人留的,至今她还记得,在自己最孤苦无助的时候,自己埋在膝盖里,哭着,坚定地对自己说:“现在开始,你要为自己一个人而活,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想做就去做,不会像那些傻女人一样,眼巴巴地把男人当作生存下去的希望,”以后的日子,她更凄惨过,落魄过,也再哭过,但她自豪的是,她靠的是自己的双手赚钱,尽管偷盗让人不耻,但她从来没把这当成多年丢脸的事,她也做到了不依靠男人,自己能够好好地活着,可是!可是如今,她已违背了曾经的诺言,她!终归还是一个女子,一个承受过太多磨难的人,难得遇到自己所钟爱的,她又哪能不去牢牢把握,哪能不用尽自己的一切,就算是曾经的坚定诺言又怎样。
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怎么样也不能变成天鹅,残酷的现实里,根本就不需要童话。
所以,她离开了,或许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还会不会…为谁流泪,但此刻的她,相信自己的选择,她要追逐已经失掉的诺言。
都说红颜多薄命,多愁,何尝又不是一种薄命,尤其是为君愁,为君苦,为君落泪,伊人已去,又有谁会为伊人怜,为伊人落泪呢,是不停留的风呢,还是一去不复返的落叶,亦或者是谁?
几人悲喜几人愁,一曲终了自有另一曲起。
“停!”顾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那块裸露的大石头,她坐在上面,俯视着端木杰,“过来,过来,来坐坐嘛,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你就休停会吧,”她无奈地说。
“嗯…?”端木杰思考良久才弄明白顾雪的意思,非是他蠢苯,只是相对于过于直接的她,他不能比而已。“我看我还是多练练吧,多一份努力,比武大会上,才会多战胜一个对手,”端木杰挽起个好看的剑花,就想要继续。
“臭杰!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都叫你休息一下了,人家无聊嘛,想跟你聊会儿天都不行,”她埋怨说。
“想跟我聊天?”端木杰明显想的不是它的表面意义。
“是啊!你总是帮我父亲忙这个,忙那个的,我都没有机会找你玩,现在你又要自己一直,一直不停地练,让我做什么好啊?”
没机会!没有机会了,他不停地想着这句话,是啊,等大会落幕,自己就要执行自己的计划了,然后…会离开吧,那样子,自己跟顾雪还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吗?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大力甩剑,由于用力过猛,又刚好是比较湿的土质,剑柄没入了一小部分。
“这样才对嘛,看着下方靠在石头边的端木杰,”顾雪像个女将军地赞扬道,“不如我们玩猜拳吧,我看那些护卫总是喜欢这样玩的。”
“猜拳?那是什么,”端木杰疑惑地问,他对民间的任何玩意确实不是很懂,几乎算是一个小白,这是因为他以前常呆在山上的缘故,而师傅只跟他说过山下是怎样怎样地危险,却从没提过山下有什么东西。
“什么?你居然这都没听说过,啧啧!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哎…好吧,我教你吧,身为我家的护卫,虽不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不能不知道怎么猜拳,来,看看我是怎么弄的,”顾雪一派胡诌道。
“那好,你教我吧,端木杰无所谓地说,”看顾雪这么有兴趣,他就借坡下驴。
“十!五十!十五!原来这么简单化啊,”渐渐地,端木杰也有了些兴趣,猜拳也挺好玩的。
“不好玩,不好玩,早知道我就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输,”顾雪嘟起小嘴,忿忿地说。
“那…不玩就不玩,”端木杰无奈,现在他终于知道猜拳只是她找出来的一个借口,猜拳原来只是用来玩的。
眼看臭杰只是静静地站着,顾雪不想他又练起破剑来,于是,“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跳一支舞给你怎么样,我的父亲还没看过哦,你可是有眼福了,”顾雪一副你占便宜的意思说。
其实顾雪又哪里敢把自己偷学青楼女子跳舞的事告诉王爷,更何况是跳出来,估计那样做的话,会被说是伤风败俗了,依照平阳王的性格,确实很有可能。
端木杰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顾雪却不管,她径直跳下大石,物色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没有配乐,她的舞蹈却有着强烈的节奏感,至少端木杰就完全被吸引住了,这让他的身体逐渐松懈了下来,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觉,这样的感觉很舒服,就好像精神要发生什么蜕变一样。
少女身材纤弱,前突后翘,腰肢如柳条,盈盈可一握,紫色几乎曳地的裙子,更有那娇美的容颜,配上舞蹈,简直如同临谪仙女下凡,或许有些细节动作顾雪做得不够好,但这样不单没有破坏整体之美,那一小份拙劣,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有特质,美不胜收。
或许顾雪真的很喜欢舞蹈,她的眼神已没有了集聚的光芒,因为她已沉入了自己的舞蹈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剑再次入手,端木杰先是闭目感知外界的一切变化,突然间,他双眼睁开,两道闪电射出,随即,他全身的细胞似乎都活跃了起来,迸发出生机的火花。
整个院子里只看到这样的画面,少女如梦如幻,一舞如奏一曲仙乐,而青年,三月不知肉味的听音者,长剑在他周身舞动,如瀑布流水,虽然势猛,,但自然保持住流畅,这代表着他对身体力量的掌控程度又增进了一筹。
呼呼,落叶卷起,随长剑起舞,绞起满地狼藉,整幅画面反而变得和谐。少女,青年,长剑,白衣,紫裙,尽是那么好。
风还在吹,两人的动作异常配合地停下,两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兴奋和欣赏,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舞蹈,舞剑。
“累了吧,不如回去了。”
“恩,一起走,谁也不落下谁。”
“好!”
两人并肩走,一股莫言的诡异气氛升起,却又那么地平淡,和谐。
从此,端木杰把顾雪的名字刻在了那块坚硬的心房之壁上,心跳每动一次,就是一次念起这个名字。少女也有了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多少风雨洗礼,也不会褪色。
她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只知道她终是累了,还好没有雨,没有那么夸张的情节。
慕容丹丹你这个笨蛋,既然选择了放弃,为什么还要伤心还要哭,你这个懦夫,这个长不大的孩子,呜呜…尽管她心里在尽情地骂着自己,说一千个一万个自己的不是,但还是无法掩盖她真的痛苦的事实。
放弃之后,我应该怎么办,此时,她不断拷问着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离开后,端木杰和顾雪会发生什么,难道她已做到漠视了吗?漠视一切。
她抬头望天,她希望有谁会给她一个答案,就算那是错的也无所谓,只要她不用沉浸在痛苦里面,如此地纠结着。
可惜的是,天都不愿意帮助她,慢吞吞飘着的云,闲庭雅步的,无际的蓝天,以它一贯的姿态俯瞰着世人,或许在它眼中,人世的繁华,兴起,发展与衰落,都和它统统不相关吧。
不能求助于上天,她注定要面临现实,咕咕!不合适的场合不适宜的声音,至少能够填饱肚子吧,她想,还是安安份份找个工作吧,她不止对人,对感情厌倦,连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她一口气跑到荒芜的草林里,这才看见眼前的情景,四周空空的,只有几棵稀疏的树木,连爱热闹的小鸟,采蜜儿的蝴蝶都不来这个贫瘠之地,草丛深处,到处遍布阴影,情不自禁地,她打了一个寒颤,低下头,急匆匆就逃离了这里,荆棘划破了衣裙,她也没有发觉。
“呼…!”远离了荒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再眼前所见,变成来来往往的人群,真好,她这样觉得,原来人世间才是最适宜自己生长的土壤,她会是人世间的精灵。
也许是奔跑已经把她心中的苦郁之气去掉 ,至少如今,她对端木杰的执着消去了不少,有一天我会把他彻底忘掉吧,她憧憬地想,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给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伫立着的她前方,人流换了一批又一批,她卸掉包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周围都是好奇的目光,她却变得了坦然。
这是一间小饭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刚刚好招呼得下的客人就可以看出来。
认真看过门口贴着的红纸,慕容丹丹直接走进去。
不过几分钟,她拿着张书纸走出了店门。
如今她要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就是饭馆一个算钱的伙计,这也不奇怪,凭她的容貌可以轻易得到别人的青睐,凭她灵活的手指,可以把算盘打得精确无比,这也是她自己思量过的。虽然工资不高,但肯定能养活自己,她要将自己的过去,通通给遗忘掉。
真的可以给遗忘掉吗?没有人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