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1日，早上十点，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将钱奎哲吵醒。他咕哝一声，抓起枕头盖在头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Boss，早安，午安，早午安，快起来看看，为了帮助你告别单身，我可是带来好多我的战斗装备哦。”助手小狼一脸兴奋地闯进他的卧室。
小狼的大嗓门成功打败了瞌睡虫，蓦然想起了王兰为他布置的艰巨任务，钱奎哲猛一激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面对骤然坐起的钱奎哲，倒是把小狼给骇了一跳，“吆，亲爱的Boss，快，快把你的被子给盖上吧，俺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喽。”
顶着满头鸟窝状乱发，钱奎哲光着身子坐在床上，迷茫地看了一眼黄头发的助手，顺着他的目光向自己身上看去，呆滞两秒后，他惊叫一声，一把拉起天蓝色的被子卷在了身上。
小狼不禁莞尔：“哈哈，我说Boss，每次你的反应都这么激烈，弄得跟受了侵犯的少女一样，真是叫我鸭梨山大、深感罪恶啊。”
“呃！”钱奎哲臊得面红耳赤，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嗯，我要穿衣服。”
“哦，哦，小的明白，小的晓得，小的这就出去喽。”小狼笑着摆摆手，边退后边说，“不过，Boss，人们都说忠言逆耳，可为了Boss的终身幸福，我又不得不说，就你那些土拉吧唧的衣服吧，出门都有些勉强，是真不适合相亲啊。我建议，你先穿上简单的内衣就好，为了给你助阵，我特意带来好几套泡妞战装，保证为你帅气可爱的形象加分不少。”
对钱奎哲来说，小狼是典型的非主流。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头发的颜色会随着四季变换，耳钉的数量经年累月增加，身上花里胡哨的打扮让人眼晕。今天这身荧光绿的运动装和亮金色翅膀板鞋，已经算是十分低调的装束了。
“呃，不用了。”钱奎哲想也不想，直接就摇头拒绝。
“真的不用？”小狼试图劝服，他向来对自己的穿衣品味颇为自信。
“真的不用。”钱奎哲下意识加强了语气。
“唉，那真遗憾。”小狼早就猜到，无奈地摊摊手。
见卧室门关上，钱奎哲赶紧松开被子，迅速地穿上了内裤。可是，当他面对衣柜内乱七八糟的景象，顿时陷入了纠结的窘境——他竟然没有一件干净平整的衣服。他不太死心，努力在衣柜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套没拆封的竹纤维内衣，这还是去年秋天王兰买给他的，他早就忘了个干净。
穿好白色的贴身内衣，钱奎哲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总不能随便穿个脏衣服去相亲吧。
就在他倍感烦恼的时候，手机响了，他赶紧扑到床上接起来，果然听筒里传来王兰的声音：“小哲，起床了吗？”
钱奎哲深吸了口气，尽量展现愉悦的语气：“起了呀，妈，我再收拾一下就可以出门了。”
电话那边的王兰笑得很开心：“真乖，妈就知道你会上心的。儿子，还记得约会的地点吧？”
“记得记得，不就是XX区的XX咖啡厅嘛。”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真好，儿子。”王兰宠溺地笑道，“不过，妈昨天晚上仔细想想，中午约会似乎有点不够浪漫。我就跟阿桑商量了一下，将你和芊芊的约会时间改在了晚上七点半。小哲啊，芊芊那姑娘我见过，长得真叫一个水灵，性格大方得体还特懂礼貌，这样的好姑娘啊，现在可真心不多了，你一定要加把劲，要是你跟芊芊的事能成，我和你桑阿姨都会很开心的……你桑阿姨的建议不错，为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兴致，我们这些长辈就不去凑热闹了。”
“嗯嗯嗯。”钱奎哲连连应和。得知双方长辈都不去，而且相亲时间改在了晚上，他瞄了眼身上的内衣，大大松了口气。
就在钱奎哲以为通话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那边又传了王兰的叮咛：“对了，儿子，既然相亲改在了晚上，你就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最近公司这边业务太忙，妈都没时间去看你，不过我已经交代过你那小助手了，他会好好帮你参谋的。说实在话，别看那小子平时穿得花里胡哨，他的眼光比你可好的太多了。好了，我这会儿有点忙，北京总公司这边事特多，晚上记得给妈汇报好消息哦。”
王兰是雷厉风行的急性子，说完后就直接挂了电话。拿着新买的三星智能手机，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叫道：“小狼。”
“收到，Boss，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门外立马传来小狼的声音，看来是侯在门边随时待命着呢。
“那个，刚听你说，你带来了几套衣服？”钱奎哲支吾着问。
“当然，有好几套呢，都是我攒钱买的名牌，平常都舍不得穿，只有和女孩约会时才穿的。”
“哦，有没有……”钱奎哲小声地问，“正常一点的衣服。”
“Boss，你说什么？”小狼可能没听清，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带来的衣服都是很低调的哦。”
“真的吗？”
“当然。”
当钱奎哲换上小狼带了衣服，才发现这个助手的保证一点都不可靠。他盯着镜中修身的明蓝色的西服套装，实在无法将之与低调联系起来。不过再看床上的另外几套衣服，只有带铆钉的摩托皮夹克勉强能看，但与之相配的红色紧身裤当真要命，其他几件黄黄绿绿的，实在是让他接受无能。
“Boss，换好了吗？我的战袍是不是很帅。”小狼在卧室外询问，难得没有直接破门而入。
“好了好了。”钱奎哲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小狼见他走出来，夸张地在他身边转圈，“啧啧，真帅，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等下再把头发收拾一下，绝对是少女杀手级别的。”
钱奎哲前走一步，不自然地笑笑：“嗯，这衣服太紧了，穿着有点憋气，而且裤子好像有点短。”
小狼低头瞧着钱奎哲露在裤腿外的小熊袜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说Boss，哪儿有人穿板裤、皮鞋陪这种袜子的？你不是有那种露出脚踝的短袜子吗？就穿那种就挺好的。”
钱奎哲面皮一红，转身回房去换。幸好各种袜子买得多，他找了双黑色的换上。
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出头了。若非小狼在旁提醒，钱奎哲最多简单洗漱一下。不过感受到外边灿烂的阳光，果然洗过澡后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在小狼的念叨下，美其名曰答谢他这个造型顾问，钱奎哲陪他多走了一段路，来到小区对面不远处的火锅店吃饭。进去后发现正赶上人流高峰期，当然这个点是很正常的，但人太多的地方，让钱奎哲感到不适，当时就想离开。不过店里面正好有位置，而且看小狼高兴的劲头，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满头大汗的吃了顿红油火锅。
从火锅店出来，差不多一点半。
“啊，真是大满足。”小狼揉了揉肚子，开怀地笑道，“哈哈，吃饱了就该办正事了，Boss，你跟着我走就行，保证把你打理的帅气逼人。”
接下来，整整一下午，他们在美容院待了一个多小时，去附近大商场里逛了两个小时，等五点左右回到家的时候，钱奎哲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Boss加油哦，以你这种帅气指数，所有妹子都得沦陷。”小狼扛着自己的衣服离开前，没心没肺地给钱奎哲比了个大拇指。
送走小狼，钱奎哲直觉身心俱疲，直接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起新弄的发型和新衣服，他坐正了一点身子，怔怔地盯着墙上的钟表发呆。
黑色的指针，在白色的表盘上旋转，一圈一圈，滴答滴答，很快就转到了六点钟。
钱奎哲起身，去了趟洗手间，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镜中清秀白皙的脸、干净利落的自然卷发、正气修身的宝蓝西服，他有种强烈的陌生感。
这是真实的我吗？出门前，他落寞地想。
钱奎哲住的小区叫“圣岚名家”，家在小区的大西头，而他要去那家餐厅的方向，若是从东门出去坐车会方便一些。不过现在小狼已经回去了，他的方向感一向不怎么强，而且小区里修了许多假山、草坪和活动区，在他看来每栋楼都差不多，很容易就会弄不清位置，所以他依旧选择从西门出去。
这座位于中原大地的城市，一直处在飞速发展的状态。
记得四年前在王兰的执意坚持下，买这套对他来说太大的房子时，东环新区这边的房价虽然贵，但远不如现在这么离谱。到如今房价几乎都翻了一番，王兰虽然身处高位，绝不会为钱财发愁，却也时常为自己当时的明智而高兴。
就连钱奎哲这样不怎么出门，与社会生活有些脱节的宅男，都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周遭日新月异的变化。
不知道再过几年，这个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想。
走到路口转角的位置，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有几个女生回头看了他几眼，然后凑成一圈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好像在说他有点像一个名叫明容的韩流明星。
钱奎哲目不斜视，完全没有看到她们，他看到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钱奎哲向师傅腼腆一笑，轻声报出了要去的地址。
司机是个中年妇女，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估计是对他印象不错，笑问：“小伙子，穿这么帅去咖啡厅，是跟女朋友约会吗？”
钱奎哲愣了一下，不知该答还是不是，只好模糊的嗯了一声。
女司机笑了笑，识趣地未在多话，很快把车开上了大道。
赶在七点之前，钱奎哲来到那家咖啡厅，这时候客人已经不少了。不过王兰早预约了位置，他到前台报了名字，服务员确认后，把他领到一个里边靠窗的桌台。
王兰早就安排好一切，他一坐下，服务员就为他送来一杯柠檬水。
他既不善交际，乐得享受安排。
外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店内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临窗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干净整齐、清俊有型，绝对算是合格的相亲装扮。
直到这时，钱奎哲才有种强烈的真实感——
我这是正在相亲，人生第一次相亲。而且，对方很快就要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
钱奎哲的心跳加速，紧张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很想现在就离开这里回家。他坐立不安，忽然站起身来，碰到了身边的椅子，顿时引来了服务员的注意。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服务员礼貌地走过来问。
“啊，没事。”钱奎哲赶紧坐下，红着脸摇摇头，“我没事。”
“好，有事请叫我。”服务员摆好椅子，离开前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估计这样的客人并不多见。
钱奎哲再次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相亲的对象却还没有来。
因为紧张，他时不时喝一口水，杯中的柠檬水已经见底。他不好意思再叫，就只好干坐着发呆。开始他还一直朝门口看，现在则是侧头望向窗外。
霓红灯闪烁的大街上行人如织。
钱奎哲想起了黄皇妃。
其实他整整一天都在想，只是此时特别强烈一些。
在不知不觉间，他蹙起了眉头。
“你好，你就是钱奎哲吧。”一把女声在身边响起，将钱奎哲拉回了现实。
钱奎哲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在身侧，醒目的就像是动物园里的花孔雀。
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最有特点的不是她的烟熏妆，而是印着美元图案的垂穗披肩衫。他脑中不禁冒出了非主流、视觉系这样的网络名词。
钱奎哲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女孩，指着自己的鼻子：“刚才是你问我吗？”
女孩淡淡一笑：“不是我，你以为撞鬼啊。”话没说完，她就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钱奎哲有点傻眼，“你，你是谁？怎么能随便……”
女孩撇撇嘴，摇手打断他：“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楚芊芊，你的相亲对象。”
“呃？！”钱奎哲惊讶的合不拢嘴，紧盯着女孩妆容夸张的脸，实在无法将她与自己在照片中看到的那个清纯女生联系在一起。虽然他都没仔细看过老妈发过来的照片，就将其遗留在了难以翻寻的硬盘角落里。可感觉这回事，就在于第一印象的重要，那张照片中的女孩很漂亮。那种漂亮是与面前这位的妖冶另类迥然有异的。
“哥们，你至于那么吃惊吗。”女孩一副不在乎的慵懒，“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跟你直说吧，其实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我，你在照片上看到的只是美好的假象。”她抬眼审视了一下钱奎哲的脸，“不过，你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多了。对于一个画漫画的宅男来说。”
“你真的是芊芊？”钱奎哲缓过了神。
“哈，哥们，你可真逗，我若不是芊芊，哪有时间在这里和你闲聊。”女孩把玩着骷髅手链，“对了，看你穿的这么正式，不会是真的打算和我好好相亲吧？”
“你不这样想吗？”钱奎哲茫然地望着女孩。
“呵呵”，女孩忍俊不禁，抬起头来紧盯着钱奎哲的脸，“我说哥们，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真的已经二十四了吗，怎么看都像是十八九的弟弟嘛，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你。”
“我？可爱？”钱奎哲摇头苦笑，“你夸我帅，我就当你是善意的谎言，可说我可爱就有点那个了。”
“那个？哪个啊。”女孩笑容满面，“哥们，你可真有趣，我有点喜欢你了。”
钱奎哲局促不安地坐正了身子，努力捋了捋纷乱的思绪，说：“你，哦，芊芊，我想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相亲啊。”
“哈，不错，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芊芊语带淡淡的嘲讽，“你今年刚满二十四岁吧，我呢，比你还小两岁，大学才刚毕业，你说现在就跟人相亲，要被我的朋友们知道了，不把我当成怪物才怪。”
钱奎哲尴尬地笑笑：“嗯，芊芊，你说的不错，其实……我也是……”
“被家人逼着过来相亲的吧。”芊芊替他把话说完。
钱奎哲暗松了口气，老实地点了点头：“嗯，对。”
这次相亲，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比起面对一位娴静得体的淑女，他更愿意面对眼前这样个性的女孩。至少大家不用彼此谦让，像打太极一样摸不着力。他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一些。既然双方都把话说开了，就没有刚才那么拘束了。
芊芊看了他一会儿，眼眸中蕴藏一丝奇异的情绪，忽然她展颜一笑：“也许，我可以考虑看看哦。”
“什么？”钱奎哲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
“我说，我可以考虑和你交往。”芊芊不以为意地说，“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具体我说不清，反正不讨厌啦。如果一定要现在结婚的话，你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你这话的意思是？”钱奎哲紧张地问。
“我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我会认真考虑。”芊芊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你妈和你妈一样，逼着我在末日来临前结婚呗。”
“末日？”钱奎哲喃喃念了一遍。
“末日什么的，只是一种说法，你不必太较真，总之就是要在年内完婚。”芊芊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烟熏妆掩不住一双明眸，“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两个向来对子女开放管理的家长，为什么会在婚姻这样的大事上态度如此坚决？”
“不知道。”钱奎哲对此也是相当疑惑，但他不是追问到底的性格。
芊芊温柔地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实、这么可爱，我怕我会真的爱上你。”她笑得发自内心，烈焰红唇，整洁贝齿，看起来赏心悦目。
钱奎哲傻笑着挠了挠头。
“行，哥们，我服你了。”芊芊轻拍一下桌子，“你这老实可爱是骨子里的，估计一辈子就这样定性了。”说完，她开心地叫服务员来点餐。当然，王兰早给儿子订好了，服务员走后，她轻声说：“你有一个好妈妈，她在不干涉你喜好志向的同时，一步步将你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顿了一顿，摇了摇头，“不像我家那两位大忙人，他们给了我要求的一切，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钱奎哲默默地听着，闻言安慰道：“他们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当然是爱你的。”
此时服务员过来上餐，五分熟的菲力牛排。芊芊张开餐纸挡在身前，看着油星四溅的牛排，她摇头笑道：“你可真会安慰人，有空就多想想你自己吧。”
“你刚才说了一半，那个，她们为什么急着让我们结婚。”钱奎哲叫的是意大利面，他习惯性地用叉子打卷。
“你说为什么？”芊芊放下大张的纸巾，“你还记得吧，两个月前你妈他们公司组织去了趟泰国，你妈是带队领导，那次我妈也去了。如果你有心的话，定然发现她们是从那次回来后，开始张罗安排让我们相亲的。若不是我跑去外地躲了一个多月，咱们就不是现在才坐在一起吃饭了。”
“啊，我妈没跟我说。”钱奎哲一惊，拍了拍脑袋，“两个月前的话，说起来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她们不只去了泰国，后来还去了一趟菲律宾。”芊芊轻轻地放下了刀叉，神情安静的擦擦嘴角，“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他们去菲律宾的那两天，正好赶上那边发生大地震。”
“啪”，钱奎哲手中的叉子掉落，他霍然抬头，“啊，怎么会，我妈从没提过这事。”
“当然，报喜不报忧嘛，阿姨怎么会让你担心。”芊芊说，“你知道的，现在有很多的末日论者，而这两年来世界上灾难频发，尤其是年初日本的地震海啸、核爆炸。她们不一定是末日论者，但她们害怕真临到那一天的话，作为子女的我们不是孤单一人。”
钱奎哲怔怔地呆坐，许久才干着嗓子说：“你什么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抬头看向芊芊，“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芊芊略微疑惑。
钱奎哲满面通红，嗫嚅道：“就是，就是你会考虑……那事。”
芊芊一呆，很快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你真有趣，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忘了跟你说了，我可是动漫学院毕业的，而且是你的铁杆粉丝哦。”
钱奎哲的耳朵脖子都红了，“啊，呃，你看过我的漫画？”
“是啊。”芊芊愉悦地说，“我看过你所有的作品，但最喜欢的一部，还是你出道时的《渊心》。那时候的你才十六岁吧，那样成熟干练的画风与意境，被业界誉为新一代天才漫画家。说实话，第一次看到《渊心》的时候，我是从心底感到了震撼。我实在无法想象，到底什么样的生长环境，会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画出那样悲伤阴郁的故事。”
钱奎哲的眼神一黯，遥想起当年青春茫然的自己——那个孤独纤薄的少年似乎一直都在那里。他撇头望了眼窗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啊，我很高兴。”芊芊认真地说，“看到你后来的作品，尤其是充满阳光的《罗塔离离》，我为你画风的改变而高兴。因为画着这种轻松漫画的你，应该是快乐的吧。”
钱奎哲摆正了身子，勉强勾起一丝笑容：“芊芊，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让我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
芊芊撩了撩垂下的发丝，微笑道：“嗯，被你看出来了呢，你懂的，要与自己的偶像相亲，难免会让人紧张不安，反不如强势主动一些。也许你会笑我，可我就是这样，只有以现在的面目示人时，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钱奎哲沉默不语，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妥，似乎事情正在朝着他不确定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