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天竑拱手沉声道:“父皇英明!”
楚帝虽然不喜欢宓雨薇,可炀天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将宓老将军都抬了出来,楚帝也不得不做做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宓雨薇,点头道:“宓氏一族,对皇室向来忠心耿耿。如今只剩下雨薇这么个独苗,朕护着她,也是应该的。若是男儿,封王封侯,也是份属应该。可惜了,雨薇只是一介女流。”
炀天竑笑道:“儿臣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楚帝对炀天竑格外。宠.爱,只可惜父子俩因为当年先皇后薨逝的事情起了龃龉。
这么多年,炀天竑都只肯在外面代天巡幸,不肯回京任职。
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闻不问。
如今见到他主动的回归京城,要求入朝廷任职,自己分忧。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忘记给自己台阶下,楚帝心头更是高兴得很,只恨不得能将所有炀天竑想要的都搬到他面前,任由其拣选。
炀天竑再次拱手道:“当年母后在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雨薇。还多次提及,若能有雨薇这样乖巧的女儿,真的是死也瞑目了。当时儿臣就想求了父皇,允准母后将雨薇收为义女。方才儿臣突然想了起来,约莫就是母后的在天之灵不忍看见雨薇无依无靠,在提醒儿臣呢。”
楚帝愣了愣,在他的记忆中,自然没有这样一回事。
可他不会当着大家对面戳穿自己的儿子,反而帮着他打掩护道:“君清对雨薇的确颇为照顾,在世的时候也经常把雨薇挂在嘴边。”
炀天竑颔首道:“母后去世的时候,也十分放不下雨薇。还让儿臣务必好好照顾雨薇。这些年,儿臣都在外面代天巡幸,甚少在京城。对她的照顾微乎其微,儿臣斗胆,成全母后生前遗愿,代母后收雨薇做义女。”
炀天竑说着跪了下来,楚帝眼底有着深切的震动,还有几分挣扎。
炀天竑有多倔强,他自然是清楚的。
自从先皇后薨逝之后,他就不曾在自己面前跪过。
哪怕是在朝堂上,所有人跪着,他都是笔挺而立,婉若松柏。
而如今,竟然为宓雨薇跪下了。
楚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宓雨薇的眼神中掠过一抹极为隐晦的杀机。
炀天竑对宓雨薇的在乎和关心,让楚帝暂时不能做什么,就算做什么,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他不想因为宓雨薇一介小女子,破坏了父子俩刚有些破冰的关系。
尽管心头万般不愿,楚帝还是应允了炀天竑的请求,做出一副格外慈爱的样子,颔首道:“宓氏一门忠烈,朕也应该抚慰忠烈遗孤。竑儿你的请求,朕答应了。回头就让礼部拟旨,将宓雨薇收入先皇后膝下,敕封安巧公主,爵等亲王,赐公主府,邑两千户。另赐仆从三百,护院一百,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绢五百匹,绸五百匹……”
楚帝对宓雨薇十分大方,封赏十分厚重。
炀天竑格外满意的同时也忽略了周围那些官员们眼睛里流露出来浓烈的嫉妒。
尤其是荣王府的人和颂家的人,对于这个破坏了这一场婚礼的宓雨薇,简直恨之入骨。
最关键的是,颂兮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就算是能保得住,那颂兮月的名声也毁了。
荣王府和相府联手操控这一场婚姻,欺上瞒下的事情也败露了。
只需要想着楚帝那雷霆手段,两家人就头痛不已。
从一开始,宓雨薇就只想着要利用这一段破碎的婚姻为自己讨回应该有的公道。
却没有想到,颂兮月居然怀孕了,而且误打误撞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
炀天竑和楚帝说了什么,宓雨薇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记得,前世的颂兮月进入荣王府的时候,的确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对外宣称是她的养子
却不曾想到,居然是她亲生的。
那时候,宓雨薇还疑惑过,夅紫祎那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会允许颂兮月带着养子入府。
如今倒是明白了,傻的人,从来都是她宓雨薇一个而已。
人家根本早就勾搭成奸,暗通款曲!
若在前世知道这些,宓雨薇只怕早已经暴怒而起,可如今,她也只是安静的站在那边罢了。
婚约已经解除,她和他们,也只剩下不共戴天的仇恨罢了。
欺骗得多一点,少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又何必在乎犯了多少罪。
“雨薇,还不快谢恩?”炀天竑转身就看见那边傻愣愣的宓雨薇,一把将宓雨薇拉到楚帝面前,笑道:“你这丫头,向来是临危不乱的,怎么到如今,倒是欢喜的连谢恩都忘记了?”
宓雨薇回过神来,才记得方才恍恍惚惚的听见,楚帝似乎是赏赐了她很多东西。
心头浮现出一抹嘲讽,这就是上位者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果然是让人无法对他有任何的不满,虽然他亲口赐婚的婚约无效了,可到底也象征性的安抚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宓雨薇屈膝跪在地上,叩头道:“雨薇叩谢陛下恩典。”
礼部林尚书笑着站在一边,将圣旨双手递给宓雨薇:“安巧公主糊涂了,你如今是陛下和先皇后的义女,怎么还不改口?”
宓雨薇震惊的看了炀天竑一眼,看见炀天竑站在那边对自己笑得灿烂,也就知道是炀天竑为自己争取的了。
开口的瞬间,宓雨薇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半晌,才将舌。头捋顺了:“儿臣叩谢父皇恩典,父皇万岁万万岁。”
“雨薇,从此以后,你就是朕的义女。你必须时刻谨记,身为公主,当为万民表率,从今以后,安分乖巧,恪尽职守,捍卫皇室尊严。”楚帝的声音威严冷硬,听在宓雨薇的耳朵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嘲讽。
安巧,安巧,安分乖巧。
说起来,也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太放肆了。
否则,有损皇家颜面,到时候,只怕死的更惨。
颂兮月肚子里的孩子,终归还是没有保住。
宓雨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前世,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
今生,她也算是为她的孩子报仇雪恨了!
荣王府和颂家一干人等跪在楚帝面前,求楚帝给颂兮月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一个公道。
却被炀天竑强势顶回去了:“堂堂相府千金,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有脸来求父皇给你们公道。”
钦天监那边,肯定是有问题的,可如今没有证据,楚帝也不曾开口,炀天竑也不敢贸然开口。
楚帝深知,有炀天竑在,根本不能将宓雨薇怎么样,更何况这一次,荣王府和颂家,的确是站不住脚。
装模作样的训斥了颂家一番,对荣王府又赏赐了一番,算是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炀天竑深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钦天监那边,肯定会在朝堂上成为争议的焦点。
不过,这些,和宓雨薇都没有任何关系。
送宓雨薇回去的路上,炀天竑忧心忡忡的道:“雨薇,你是在怪本王吗?”
宓雨薇愣了愣,带了三分呆萌的看着炀天竑:“天竑哥何出此言?”
“不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求了父皇封你做公主。给父皇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你。”
“天竑哥别这么说,能被封为公主,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更何况,身为父皇,教训义女,也是理所应当。父皇说的也不错,从今以后,我就要为捍卫皇室尊严而奋斗了。”
“雨薇,你……”
在炀天竑的心中,宓雨薇是那种炮仗一样的性格,一点就着。
他从来不指望宓雨薇是那种能受得了委屈的人。
可如今,宓雨薇竟然能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实在是让炀天竑惊讶不已。
宓雨薇眨了眨眼,眸光中带了一抹狡黠的笑道:“所有触犯皇室尊严的人都该死,父皇这是将权柄交到我手上了呢。虽说公主的头衔,是一种约束,可那种约束,对于寻常人来说,何尝没有呢?所以,天竑哥不必放在心上。雨薇还要感谢天竑哥,给了雨薇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宓雨薇的眼睛清澈透亮,看不出别的不妥,炀天竑也就相信了宓雨薇所言,含笑道:“雨薇你高兴就好。你放心,荣王府和颂家的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宓雨薇低着头,摩挲着手上的敕封圣旨,低声道:“雨薇一介女流,不懂朝堂之事。若天竑哥能借着这件事树立威望,是再好不过的了。”
炀天竑心头一阵感叹,这才是他的雨薇,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可心里比谁都明白。
镇国将军府门口,宓雨薇抬头看了看那金字匾额,心头感慨万千。五年,足足五年,她不曾踏足这里。
爷爷去世之后的五年,她带着碧青居住在将军府毗邻的小院里,抬眼就能看见将军府,却从未回来过。
许,是不肯触景伤情。
许,是不愿去面对那些尔虞我诈。
前世的宓雨薇,就是这样的糊涂。
一心觉得,只要有夅紫祎的好,她怎么委屈,都是可以的。
可她却没有能够明白,若夅紫祎果真对她好,又怎么会让她受委屈!
“雨薇,我陪你进去。”
宓雨薇身上的悲伤让让炀天竑的心一阵抽疼,抬手压住了宓雨薇的肩膀。
宓雨薇转身,巧笑嫣然:“钦天监的事情,还等着天竑哥去处理呢。这可是天竑哥回京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天竑哥可不要让雨薇失望。至于这里的事情,雨薇一人足矣。”
炀天竑还想说些什么,宓雨薇就对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如今,可是公主。”
站在门口目送炀天竑离开,宓雨薇身上的气息就一点一点的变冷,再转身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就带着浓烈的杀气!
镇国将军府,她的家。
她,宓雨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