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格外的漫长,慕菲雪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动一下子的意思。
等天亮,真是一件艰难的让人犹豫不决的事情啊。
她无聊的站在窗前,从窗口看出去还能看见白色的浪花在夜幕里忽隐忽现,海边的湿气扑面而来,很凉爽。
却也很纷杂,许多事情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窜进了脑子里。
“为什么这样做?”
“你不喜欢我。”
“我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的,你知道的吧?”
“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我是赵家的……独子。”
“你这个骗子!”她的声音一下就变得异常狂暴,甚至清楚的记得当时还把草莓牛奶兜头泼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很多年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回忆起来,尽管只是点点滴滴,却也不用刻意牢记就久久不忘,只要是想要想起来,就还是会那样简单的想到。
记忆有的时候会像是飘远的雪花一样虚浮的抓不住想不起来,但是有的时候却仿佛像是融化的雪水一样,只要融进了自己的世界,就一直一直的想忘都忘不了了。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都能够从脑海里重现出来,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一样真实的容不得忘记。
“赵元信……”她看着一浪浪的海水,唇角浮起了苦涩的笑意,“我真是想要弥补你。”
可惜,很多事情不是单单只靠这样的话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就结束的。
她在静谧的夜里闭着眼睛听风声,总觉的自己的隔壁房间里睡着的不是那个叫做文华的男子,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个人她从来都不认识。
晨间的阳光直射出海平线,慕菲雪没有如同前一天晚上说的那样去敲响安文华的房门。
或许,日出已经没有一起看的必要了。
昨晚接到的那个电话已经左右了她的想法,或许说是适当的让她找回了自我。
站在酒店的门口,车子启动起来的时候,她依旧望着那个或许能够看见安文华的房间窗口。
窗口有白色的窗帘,后面是什么完全看不见,但是即便是看见什么她也无言以对。
一言不发的倒车,然后掉头离开,那个她之前遥望的窗口却在她离开不过百米的时候静静打开,窗帘被一只手轻轻的拉开,那个男人穿着洁白的睡衣,澄净的双眸定定追随着那辆车子的远去,眼神飘渺而淡漠。
“再选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慕菲雪,你终究不肯信任我,也不愿意重新回头过来看见我。
…………
齐月封僵硬的石像一样站立在慕菲雪的家门口,拨打出去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或许此时的手机就正在慕菲雪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闪烁灯光,但是慕菲雪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去接。
齐月封渐渐等的不耐烦,拨出去的电话却在响了几声之后干脆的变成了关机。
他心头有不好的预感突兀的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时候的慕菲雪或许是遇到了麻烦的事情。
不偏不倚的,电话在刚结束这通电话之后就忽然响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打过来的,他抬手去看手机屏幕,上面却是显示的一个陌生号码。
“找谁?”
口气不善,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就会特别的狂暴,有时候说话都变得不是往常那样和善。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被这口气一下子就噎住了话头,缓了一缓才出声:“白绍。”
“白绍?”
白绍跟他的交情不大,但是这个白绍跟袁艺莹的哥哥袁采商却是好朋友好兄弟,甚至是连凌子豪跟他的关系都能算是惺惺相惜。
但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什么联系,就算是知道白绍这个名字,也完全是因为慕菲雪这些年来受到了什么实力的庇佑,因而在调查的时候无意间知道这个名字的。
白绍在黑道上有势力,做的事情不是光明正大,却是拿钱买命的事情,有时候消息就会出奇的灵通。
他这时候突然出声露头,谁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去找慕菲雪,最好是快点找到她,那男人不是活人。”
“……”
他心头不安的感觉一下子就狠狠的膨胀起来,但是却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有些太过可笑。
“什么叫做……不是活人?”
“你少废话,我见到袁艺莹了。”白绍在那头有些急,“那女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今天早上挖了阿红的坟,袁采商现在正在四处找她。”
袁艺莹……回来了?
齐月封感觉自己的所有情绪在听见这个女人的名字的时候都冷凝住了,那个曾经跟自己亲密无间的女子,重新回来了。
白绍还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早已经记不得,唯一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转的就是--袁艺莹回来了。
跟袁艺莹之间的关系如今再整理已经是为时过晚,当年的事情让人难忘,但是感情的改变也很快就左右了跟这个人之间的关系。
很不幸的,他跟袁艺莹就是这样。
袁艺莹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她会是回来报仇的吗?
报仇……向慕菲雪报复么?
自己现在喜欢上的那个是慕菲雪,如果袁艺莹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首先会把注意打在谁的身上?
是慕菲雪。
那么……文华……
……
“那男人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他是……赵元信?
几乎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心胆欲裂,凌子豪去德国这么久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么这个叫做安文华的男人已经全部都料到了?
“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车子被强行拦住,在齐月封还没来得及赶过去的海滨公路上,慕菲雪打开车门,看着从越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眼中除了不解迷惑更多的是意料不到的镇定跟淡漠。
“你大清早就忙着离开,难道……你也相信我已经死了?”安文华的黑发随着晨间的海风清逸的飘散,就像是在漫画书中画出来的分镜一样叫人陶醉。
“你也学会骗人了,赵元信。”
赵元信……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被叫出来的时候,那个叫做安文华的男人裂开薄唇嘲讽的笑着侧过了头:“赵元信没死,就算是全家都被你们灭了,他仍旧不肯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慕菲雪双眸神色一变,“什么杀人凶手?”
当年的事情她虽然多半都已经忘却了,但是对赵元信却是记得尤其深刻。
赵元信是唯一一个被她牢牢记住的少年,因为这个男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干净清朗的,可是最不干净的也是他。
都是因为他是赵家的独子,自己才不得不跟他反目,甚至不得不为了上一代的仇恨跟过节而跟他水火不容。
“当年的事情,你赢了。”安文华转过头,眼珠剔透的看不出有什么神色,“还有,我是安文华。”
安文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赵元信了,从赵家人全死了之后,他就不配再姓周了。
“知道吗?”安文华往前走,双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就像是漫步一样轻松的冷笑着开口,“我们家的人在那个时候全都死了,赵家真的是全都变成了牺牲品,再也没有赵家的人可以跟慕家作对了。”
慕家,曾经在云城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慕家,现在终于除掉了赵家。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皱眉,极力的思索当年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却一丝一毫斩草除根的痕迹都没有。
当年她没有这样做,当年对赵元信所做出来的事情就已经令她对家里人的指手画脚而感到厌倦,甚至在赵元信去往国外的时候她还偷偷的想要隐瞒下赵元信退学的事情。
可是,结果没有像是想的那样顺利。
但她记得就算没有顺利的帮上什么忙,当年赵元信走的时候家里也没有任何动作啊。
“你们慕家如今也遭到了报应,所以想要否认当年做过的事情么?”安文华冷笑,“你觉得我是来报仇的么?”
报仇?
赵元信现在来报赵家的仇,她完全能够理解这样的仇恨。
没错,他们慕家欠他的。
“想要让我怎么做呢?”慕菲雪看他,完全无法顺利的去猜测这个男人的想法。
安文华没有说话,嘴角却是一直带着一种古怪的讥讽的笑意。
慕菲雪,多年之后你终于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惜,这样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多少个夜晚里,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我曾经围绕在身边的亲人。
可现在看见的却只是冤魂,他们死都无法安心瞑目。
“慕菲雪……你罪孽深重。”
你不是好人,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坏女人。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一定要这样问?
我想要彻底的憎恨你,想要毫不留情的对待你。
可是,为什么不能彻底的去那样做?
当年的事情每一件都是那么的沉重,慕菲雪隐瞒了什么,赵元信是怎么将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的?
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在这个时候令人觉得尤其的不解。
“慕菲雪……慕菲雪……”
齐月封在这个时候开始渐渐的害怕起来,是什么能够让那个男人在相隔了那么多年之后还这样念念不忘的重新回来接近慕菲雪。
那个男人的真是目的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向慕菲雪复仇么?
哪有这么刻骨的仇恨能够让人牢牢的记得这么清楚,却可以不马上就将这个仇人碎尸万段?
安文华是赵元信,他依旧存在着以前的面容,他已经一无所有,到那时对慕菲雪却没有太快的动作,似乎是早就知道慕菲雪会被他吸引,所以不紧不慢的凑近她,等着慕菲雪自己上钩,更令人觉得好笑的--慕菲雪竟然真的自己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