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道尊在身后道。
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玉清道尊，冼星魂赶忙回礼，是弟子礼。
“不用这么刻意。”道尊摇头笑道：“怎么，不想要让师弟离开？”
“嗯。”冼星魂点一点头。道尊的突然来访让冼星魂措手不及。一向高高在上的道尊竟然会来太清峰。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道尊走到度人桥旁，抬头望着天空道：“今天的月色还不错，是满月。”
冼星魂抬头看一看，确实是满月，又大又圆。玉色圆盘静静悬挂在天上一角，恬静而祥和。
“今天不像一个离别的日子。”
冼星魂讲完是一段沉默，有很长时间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天上满月。
道尊道：“有没有怨恨过百礼师弟。”
冼星魂感觉今天的道尊似乎与往常一样，平时他在冼星魂看来只是一个符号，与三清宗挂钩的符号，现在，却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冼星魂听道尊如此问，反而吓了一跳。
“仙尊？没有过。”冼星魂搔一搔头道：“我想仙尊也是为了三清宗在着想，我多少可以理解一点。”
道尊叹道：“是啊，师弟他总是将自己身上揽上太多责任，其实师弟他不适合修仙。”
冼星魂有点心惊，道尊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话，这样的话已经超越了掌门与弟子之间的权限。
“不用担心，今天的对话只是在这个小小山峰上你我俩人之间进行，没有世俗那么多条条框框。”
道尊接着道：“百礼师弟他一直便是这样的人，他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反而他还相当有爱心，你相信么，他从来没有杀过生。”
道尊脸上有着一层恬静，这样的道尊很少见，最起码冼星魂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样的道尊。
冼星魂听罢点一点头。
“百礼师弟他要是知道有个人会这么理解他应该感到很欣慰。”
“嗯。”
“其实，他把你们都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孩子调皮了就需要严厉教导，是不是，这样的孩子入世后会严谨慎行，也很容易存活下去。”
冼星魂想到了在昆屯，农民父母拿着胳膊粗的棍子打孩子，边打边哭，冼星魂不懂，痛的是孩子们，为什么他们也会哭。可能仙尊便是出于一种这样的心理。
沉默再次静谧。沉默在他们之间悄悄升起，锁住鲜活舌头。
“你是怎么样看待你的师父，我是说思通师弟。”道尊沉声良久问道。
“师父么……”冼星魂道：“赐予我第二生命的人。”
“跟父亲一样。”
“可以理解为父亲。”
道尊叹口气，冼星魂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
“你对三清宗是什么样的态度。”
冼星魂暗暗纳罕，不知道道尊今天问自己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对三清宗的态度，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要说实话！”道尊声音传来，却是将动小心眼的冼星魂吓了一跳，他望向道尊，依然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冼星魂思索片刻道：“要我说实话？”
“实话。”道尊声音有点浑厚，或许这也是他的一种行事风格。毕竟他经营的是一个拥有上千人的宗派，而且还是仙门领袖，这样的地位任何事情都马虎不得。
“没有。”冼星魂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准确，但是在这样的气氛里，似乎有一种东西让他不得不慎重。从刚才开始便这样，他已经讲了很多不轻易说出口的话。
他们之间再次变得沉默。沉默又抢占了那座山峰，耀武扬威。道尊与冼星魂一起看这满月，圆圆的，冼星魂想上边是否会有一个漂亮仙子也在上边这样看着他们。冼星魂记得，好像是一个叫做嫦娥的仙子。
“星魂，你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道尊突然开口道。
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冼星魂这样问自己，自己却也不知道。
“不知道。”冼星魂摸摸后脑勺。
“是因为思通师弟吧。”
是因为仁尊，大概是吧。如果没有仁尊，冼星魂他会毫无顾虑离开三清宗，不在回头，然后将三清宗远远忘到脑后。
“大概。”冼星魂呼了一口气。
“大概？那么，你也不确定，或许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东西？冼星魂隐隐头痛。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一切是有着因果在内。就跟当时在往生桥时看到的大大小小圆圈，那是叫做轮回。
当时，自己或许因为听了昆屯那个说书先生的话才会固执的想要拜入三清宗仁尊门下。世间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道尊道：“你可知道福音之书？”
“知道。”冼星魂心中突兀跳动一下。
“福音之书提到了这一次的青阳路。”
冼星魂心里跳了一下，为什么道尊会在这样的地方跟他说福音之书。难道福音之书不是属于各仙门之中的秘密，这样告诉他真的合适？
道尊转过头来，眼睛里是深邃星河：“也提到了混沌！”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离，随着混沌这两个字吐出，风云变幻。冼星魂瞪大眼睛，身体腹部，传来一声冷笑。道尊手轻轻搭在冼星魂肩膀上，暖暖热流从上边传到冼星魂体内，驱散了黑暗。空气回归，冼星魂粗粗吐了几口气。
“星魂，你已经感觉到，在往生桥时，在你成仙的那一刻。”
冼星魂点点头，他的话语还处于干涸状态。
道尊松开冼星魂，背着手，看着天上满月，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四凶争先恐后出世，想要逃避最后的命运。最后的人将归来，终结这个世界的光明。”
“是福音之书说的？”
“不是。”道尊摇一摇头：“是昆屯的预言。昆屯世代都在那里守护着什么东西。”
“你是说我是昆屯人。”
“不，你不是昆屯人，你不属于那里，”道尊摇头道“只是偶然的因素下被丢在那里。”
冼星魂觉得道尊不会平白无故告诉自己这些东西，他静待下文。
道尊道：“今天的月亮真的圆满，就跟这次仙门大会一样，这是个好兆头。”
“你是希望我？”冼星魂问道。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道尊道：“这个世界，不是我们一个人的世界。”
“嗯。”
“我们做两个约定好不好。”道尊突然伸出右手来，竖起两个指头来。
“什么。”
“忘掉往日因果，”道尊頓一顿道：“日后，帮三清宗一次忙。”
冼星魂突然变得诚惶诚恐，让他自己帮三清宗一个忙，他自己何德何能。但是，依稀记得，自己最后还是拍了上去，两个手掌重重拍在一起。
远远叮当跑了过来。
道尊道：“白泽叫你睡觉，去吧。”
道尊一挥手，冼星魂陷入昏昏黑暗之中。在梦中，睡得很舒服。似乎他又回到了那个暖暖地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灯下补着衣服，而他在一旁静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