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终归会死去
旨牛耳2016-12-28 17:365,861

  有时候,生活到底会以怎样荒诞离奇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它又会制造出何种困难,而生或者死到底该如何抉择,确实让人很难思量。冼星魂认为,其实谁都可以不用死去的,大家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对彼此双方都很友善的方式来处理这样严肃的问题。饕餮用不着死,柳长风用不着死,夏薇用不着死,夏薇的父亲用不着死,而他冼星魂也用不着必须去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挽救这一切。如果可能的话,小男孩还是挺好的,如果没有他的那个逼厌的哥哥,饕餮也用不着死,他会在荒原上给小男孩唱摇篮曲,法柏夫人的《摇篮曲》,在舒缓的旋律中哄着他入睡,这样的话后边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这样对谁都很好。

  但是不能,冼星魂在睡梦之中,一直在不停的思考这种可能性,生与死,身边所有人经历的生生死死,他们所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争斗得面红耳赤,搭进这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值得么,为了什么呢。冼星魂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想到了代价这一词,似乎很多的人都喜欢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得到什么就得必须失去什么。虽然,冼星魂承认,等利益价值交换在生活中确实是随处可见,而且这种交换的理念也确实给现有的生活提供了很多的便利,比如一些稳定的规则,公平的概念,但是,这样长久下去是不是有一点太过于现实呢,而现实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冰冷。有很多的人,他们无依无靠,不可以提供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价值的东西,但是他们也需要只有利益才可以换来的东西,比如维持生命最基本的物质。没有这些物质,他们就得饿死,而造成这种情况发生的正是等价值交换概念。

  它确实是一个庞然大物,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这样的观念已经在时代繁衍的人们心中扎根深处,它构成了我们所认知的这个世界的基本框架。传说在世界的尽头有着一棵旺盛的大树,它叫做世界树,他生长在世界尽头,而且生长的枝繁叶茂,它就是世界的最基本的规则。规则,就是世界可以运行的最基本程序组成,一些有远见的人率先对他进行了编程,然后后世的人开始世世代代使用这些人编造好的程序来生活,他们是先驱,先驱的理念就应该无条件的遵守。

  诚然,冼星魂感到了痛苦。如果没有这棵世界之树,那么饕餮或许就不会死,而他也不会进入仙门,也就不会有阴谋家,也就不会有苦难出现,人人相处真心实意,生活地地道道。他就会留在昆屯,每天入睡之前,听一听混沌的呓语,然后对着虚空之中喊两句,混沌会听到的,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可是啊,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共产主义也好资本主义也好,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最基本规则,而人在这种规则之中出生,就会被烙印上这些规则的痕迹,比如东西必须等物质交换。要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舍弃掉什么。

  冼星魂现在是在哪里了?他自己不知道。可能是在移动之中,他感受到了眼前的黑暗在上下颠簸,原来黑暗也可以这样,就跟一个块状体一样,四处移动。他的视线移到什么地方,呈块状体的黑暗便尾随而至,影形不离,就跟人的影子一样,随时随地都在你的面前,而且他永远追随在你的身后,无论你处在什么样位置上。

  如此黑暗的模块颠簸了好久之后,黑暗终于稳定了下来。他的意识也不用在负担奔波带来的劳累,这几天真的是相当累了,而且还有什么世界毁灭之类的疯狂东西出现,而他还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到了这种毁灭的漩涡中心。这种事情以前在昆屯的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以前的他,觉得生活虽然有点苦,但是还是很安静的,最起码不会出现什么如小山一般大小的怪物出来毁灭世界,而且,他还得需要用自己本身的一些什么东西来交换力量。嗯,饕餮是由柳长风杀死的,就这样结束。

  交换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冼星魂在黑暗之中苦苦思索。黑暗安定了下来,他的思维也随之变得混乱,他看到夏薇在一旁向着自己撒娇,要去看望自己的父亲,他们是在哪里呢?应该是在青阳。夏薇如他所愿也到了青阳,成了三清宗的一名女弟子。只是,夏薇的父亲啊,有点难办。冼星魂言语滞重,不知道该怎么向夏薇解释他的父亲的事情。

  “夏薇,有一件事情我想有必要跟你说一下了,你的父亲,其实他……”

  声音突然之间断了线,就跟传播声音的物质突然之间被人抽光了,声音穿不出去。岑寂降临,冼星魂不知道夏薇听到了没有,但是夏薇在很认真的听着,多少有点安慰,她应该是听到了,幸甚,她没有生气。他喋喋不休的讲了一大堆的话,诸如安慰之类的话,但是想一下现在所处的情况不免灰心,声音被剥夺,这样继续讲下去也是索然无味的,于是他开始闭嘴开始想生活的意义。夏薇离开了,可能她也觉得听无声的语言比较费力无聊。

  “我现在应该在做梦。”冼星魂喃喃自语。

  生活也好,夏薇的父亲也好,全都失去了影踪,只留下了大片的黑暗。黑暗中有声音,有着形形色色的人在出现,这些人或者是物正在很奇怪的大声说着话,他们的声音为什么可以传过来,好奇怪。声音很嘈杂,但是没有让人厌烦,这些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可以抚慰人的疲惫心神,很舒服,这些话有着特殊的能量,就跟他的血一样,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不普通,不普通啊。

  一束光透过那些纷杂的声音射到了冼星魂的身上,冼星魂很自然的睁开了眼睛,他醒了,现实迎接他的到来,水到渠成。他的精神现在处于那种刚刚睡醒之后的饱满状态,就跟那刚成熟的葡萄一样一挤,里边的汁液都可以渗透出来。

  他很自然的偏头,扫视四周,是一处帐篷。帐篷的门帘挂在一旁,午后的阳光便洋洋撒撒的落到枯黄的土地上边,形成一个门的缩影,不过是由光构成的,光门。

  童瞳坐在自己床旁边,正爬在自己的被子上睡觉,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好奇怪,每一次睡醒之后都会有一个女人守候在自己的身旁。

  “喂!”冼星魂呼叫童瞳。

  但是童瞳没有任何的反应,她躬起的背很自然的在沿着一种均匀的节奏在起伏着,她睡得比自己都甜。这是谁在照顾谁啊。

  “喂!我醒了。”冼星魂起身拍一拍童瞳的脑袋,总算是将童瞳弄醒了。

  “谁嘛,醒就醒了呗,干嘛拍我的脑袋。”童瞳撅着小嘴,还处在那种刚醒的呓语状态:“讨厌!打扰我睡好觉,刚才梦到一大堆的好吃的呢。咦?”

  童瞳光着眼睛与冼星魂的视线在半空之中相遇,冼星魂苦笑,摇一摇头。

  “我是说我醒了。”

  “唔!呀!你终于可醒了,把我担心死了。”童瞳在愣神的下一秒彻底神经大条:“想你了想你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睡觉都睡不踏实的。真的,真的有,不是骗人的。”

  看着童瞳信誓旦旦的样子,冼星魂无奈笑道:“当然相信你了,所以你就来我房间里继续睡觉。”

  童瞳罕见的有点脸红:“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是想照顾你的来着,而且好奇怪的呢,在你身旁就想睡觉,所以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哼!你看,你昏迷的这五天时间里,我可是寸步不离的在照顾着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你有功劳。”

  叮当听到响动从帐篷外边跑了进来,一个箭跃跳到了冼星魂的怀中,冼星魂含笑揉着叮当的头,将叮当的毛发揉着乱乱的。叮当显得很雀跃,一直不安分,嘴里嘶哑不清的在叮当叮当叫着。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在想我。”

  这个午后看起来什么都还是好的。

  冼星魂找到了夏薇,夏薇一个人坐在旁边凸起的大石头上,晃荡着脚望着午后的原野,这里是幕山。

  “让一个位置可好?”冼星魂站在夏薇的身边,示意一下旁边空着的位置。

  夏薇没有抗拒,身子往旁边微微挪了几下,冼星魂坐下。

  “一个人在想事情?”

  “嗯,想事情。”夏薇依然望着远方的原野。

  “唔,想什么了,可否跟我讲一下,好久没听你说话呢。”

  “也没有什么,随便想一想,小女孩子的心思嘛,总会有这么几天喜欢胡思乱想不想说话的。”

  “听闻这几天你一直就在这里望着原野?”冼星魂沉默片刻道。

  “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么,只能望着原野了,幕山真的好美,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夏薇换了一个姿势看幕山。

  “确实很美,可能是我们的心境变了,动荡过后总是会有这样的一段祥和时光的。”

  “你睡了有十天真的好能睡的哦。”夏薇总算转过脸来定定的望着冼星魂:“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怎么可能,还从来没有睡下去醒不过来过。找过我几次?”

  “嗯,找过你几次,想要问你一些什么事情?”夏薇的眼睛灼灼逼人,冼星魂怯怯的别转头。

  “什么事情?”

  “你是仙人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也没有问过我,而且这样的事实不是问题了吧,已经显而易见了。”

  夏薇低下头去,望着自己晃荡在空中的脚丫子。

  “那个,贪吃兽怎么样了?”

  “死了。”冼星魂想其实现在可以适当的安慰一下夏薇,但是语言出奇的很贫瘠,抱一抱也是好的,只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嗯,知道了。”夏薇的脚尖荡了三次停止。

  “其实他走的时候挺安详的,最起码痛苦他没有感受到。”冼星魂撒谎了。

  “仙人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夏薇抬起头,偏头一笑。

  “回家?”冼星魂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想起回家来了。”

  “就是想啊,想要回家看一看,离开太久了。”

  “唔,好吧,想回家看得话就看一看好了。”

  说来也奇怪,饕餮域中的东山已经毁灭殆尽,但是现实世界之中的东山依然好好的立在那里。冼星魂旧地重游,感慨颇丰。真实与虚幻有时候就是那么难以分辨,明明世界毁灭仿佛方才还在眼前,转眼一看,已经是青天白日,世界依然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夏薇的村庄还是那种潮潮的,青石路上永远湿答答的覆盖着一层水珠。夏薇的家里显得安静的很多,这里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生命的气息在这里完全没有,灶台冷冷的,堆积在墙角的干柴被这几日下过的小雨淋得湿湿的。

  冼星魂随着夏薇到了屋内。夏薇虽然对这一切很狐疑,但是依然怀着一种期待跳到了屋内。

  “爸爸,我回来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流转不息,变得苦涩干燥。屋内,墙角的床上本来应该在那里的夏青却不知道归往了何处。一个人没有,夏青不在。

  夏薇脸上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她木然的望着冼星魂。

  冼星魂有点小尴尬:“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讲的,只是因为一些缘故没有机会。”

  “父亲在哪里。”夏薇问。

  “先别着急,听我说。”

  “父亲在哪里!”夏薇吼道。

  这时,从夏薇家院子的墙围走过冼星魂第一次进村所见的那个樵夫,他的身上依然背着一捆柴。可能是听到了屋内有声音,他在向着屋内张望,看清夏薇后,脸上一种同情的情绪蔓延开来。人真的很神奇,情绪转化可以这样娴熟。

  “夏薇回来了啊,唉,可怜的孩子。你父亲死去多少天了,就是你去找你妈妈的那几天。我们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是我们火化的,你父亲留下口信来了,说是他死后将骨灰洒向东山。唉,好好的一个人啊,造了什么孽。”

  樵夫摇摇头,叹息一声走了。

  夏薇的世界,色彩如潮水一般褪去,灰白色的粗线条,没有生机。她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双瞳涣散。

  “夏薇,没有事情吧。”

  “父亲死了?”夏薇喃喃道。

  “节哀。其实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情。”

  “为什么不阻止他,你肯定知道这件事情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呜。”泪水不争气的留下来,夏薇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嗓子很快嘶哑。冼星魂最终还是拍了拍夏薇的肩膀。

  “你父亲他不让我告诉你的。”

  “我恨你。”夏薇甩拖了冼星魂的手,跑向了外边。冼星魂追出去,夏薇已经跑向了东山。东山,此刻显得很安静,似乎因为少了一件东西而没有了往日的神秘,那只怪鸟也没有重新叫唤。冼星魂找到了夏薇,是在东山的山崖边,夏薇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崖底,夏青的骨灰就散落在这下边。冼星魂以为夏薇要跳崖。

  “夏薇,不要想不开,这里有你父亲留给你的一封信。”

  夏薇茫然的转过身来,望着冼星魂,就像一只傀儡。

  “不要乱动,我过去将信交给你,你父亲有话跟你说。”

  冼星魂小心翼翼的朝着夏薇靠近,所幸,夏薇只是木然的望着冼星魂。冼星魂一把抓住夏薇,松了一口气。

  “信呢,父亲给我的信。”

  冼星魂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封来。

  “你读吧,我不认识字。”

  “嗯。”

  冼星魂取出信件,展开,上边用清秀的楷体写的。

  “夏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父亲对于死亡这一件事情是做过深思熟虑的,最近才下定决心要这样做。父亲得的是绝症,就算活下去也不会在活多久了。人由于死亡带来的伤痛终究会被时间所磨灭,想必你现在已经多少可以理解死亡这件事情了。很痛苦但是每个人都需要经历。人总是会死的,无可奈何。

  父亲选择安静的离开,是一种选择,所以不要怪罪任何的人。我死后会火化,带着我这具早已经腐朽的躯体。夏薇,父亲没有把握你的母亲会不会接纳你,但是,就算你的母亲不接纳你,你也不要恨你的母亲,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追求幸福,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你母亲跟着我不会太幸福的。恨只会带来新的恨,之所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母亲的事情,就是怕你带着这份恨活下去,这份恨就随着我的离去烟消云散吧。

  夏薇,你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孩子,而且也像为父所期盼的那样,爱着这个世界。爱是伟大的力量!可以让你安然无恙的走下去。

  孩子,父亲死后不要守着这间破院子,如果你母亲不接纳你,那就离开吧,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人家,那家人挺好的,无子无女,你在那里父亲也放心。说到你母亲,父亲还依然爱着她,而且希望这份爱你也可以延续下去。活下去,带着爱活下去。夏薇,父亲对有你这样的女儿感到很欣慰,父亲,爱你!

  其实本来还是有很多的话想说的,但是到了嘴边却觉得说出来有点不太合适。父亲是无能的,没有能够给你留下什么好的东西。这是父亲与你母亲最喜欢的一首词,是你母亲瞒着家里偷偷与父亲约会时所做,喜欢的话可以记下,不喜欢的话就烧掉吧。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节选自李煜《菩萨蛮》)

  ”

  夏薇早已经泣不成声,冼星魂蹲下,轻轻拍打着夏薇的肩膀。

  “跟我走吧,去三清宗。”声音悠远,穿过了茫茫的云雾,落到了崖底夏青的魂灵之上。李煜的那首菩萨蛮开始被人吟唱,是想起情郎的闺阁佳人。夏青留下这首词,证明他还是依然爱着夏薇的母亲的。爱,真的很美妙。

  最终,夏薇没有随冼星魂去三清宗,也没有去夏青替他选好的那户人家。她选择留下来,带着爱去体会这世界。

  她说:“不想修仙,凡人挺好的,有血有肉,因为活的短才更能体会生命的价值。贪吃兽也在说呢,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做一个普通的人间小孩。”

  就这样,饕餮事件终了,冼星魂选择尊重夏薇的意见。

继续阅读:第一百一十九章 同里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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