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星魂望着在自己眼中不断拉远的曾经,木然。明明刚才还鲜活跳动的生命,转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人去楼空之后那人特有的味道以及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触手可及的温柔,如今只剩下了缭绕在手心的冰冷虚汗。恐惧么谈不上,生气么也谈不上,肌体已经失去了鲜活的弹性,变得麻木不仁。
《骆驼祥子》之中也有这样的麻木不仁,人高马大的祥子,坐在河边,手里紧紧的攥着告密阮明得来的赏金,朝河中扔着石子,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同一动作,麻木不仁。但是,冼星魂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麻木不仁与那时候祥子所处的麻木不仁是否一样,或许没有祥子的有深度,狭隘的深度。
柳长风拉着冼星魂后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冼星魂如失去了骨头的肉泥一般瘫坐在地上。
“没事吧,星魂?”柳长风将手臂轻轻搭在冼星魂的肩膀上。
“啊?”冼星魂恍然:“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情。”
柳长风松了一口气,不无歉意:“刚才只能救一个人,所以……”
“哦,我知道的,师兄,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柳长风的右掌在冼星魂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抓了一下,撤了回来,对于力道是否作用在自己的身上冼星魂无感,方才说了,麻木不仁。
“嗳,师兄,死亡原来真的好简单,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唉,星魂,不要多想,责任不在你,太靠近了,而且饕餮苏醒的太突然了。”
“嗯,知道,我这个人真的没事情,本来就是一个缺爱的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多愁伤感,比不上苏轼大诗人李煜大词人的。只是,我在想死亡这件事情么,本质是什么呢。”
“这些事情先暂时不要在多想了,眼下的情形还很严峻,饕餮的下一个对象一定是我们,而且我们又陷入到了饕餮域中,所以是避无可避。”
“唔。逃不了么,那就被一口吞了也好的。几秒钟的时间,肯定没有一点的痛感。”冼星魂神情恍惚。
“星魂。”柳长风重新蹲下,这次是正对着冼星魂,他猛烈的摇荡着冼星魂的肩膀,冼星魂的瞳孔勉强聚集在柳长风的脸上:“人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而且也将继续活下去。我们必须找到出口,知道不,通往外边的路,外面有很多的人希望可以再次见到我们。”
冼星魂望着柳长风的脸,一种深深的疲惫涌上了心头,虽然还是依然慌慌乱乱的,但是注意力多少集中了一点,是啊,这里不只是一个人,还有柳长风,师兄对自己很好的,不是么,无论是在昆屯还是三清宗还是长寿,怎么可以这样。冼星魂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对于别人如此的漫不经心。
“嗯,知道了,师兄。”
身后传来了一声咆哮,多少有点得意忘形,饕餮在炫耀,在玩弄眼前这两个人的心里底限,确实,或许柳长风与冼星魂在他看来就是两只臭虫,跟我们看地上的蚂蚁一样,碾死不碾死无所谓的,只是看着被困住的蚂蚁求生多少有点乐趣。
柳长风直起身来,望着饕餮,身上的一股冼星魂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气息散发出来,威严,磅礴。柳长风的声音可能因为这种特殊的气息波动变得不一样了,传到冼星魂的耳中就像是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星魂,用心去感悟离开这里的路,我相信你的话一定能够做到的,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你会带来奇迹。静下心来吧,用心感悟出去的路,在你找到出去的路之前,饕餮,由我来挡住。小师弟!”
冼星魂突然很感动,不怎么煽情的话在这个不怎么煽情的地方变得煽情,而且还是那种直指人心的感动,冼星魂真想发发感慨,刚才是有个很重要的人死了的吧,那么,接下来还是会死人的吧。
“恩恩,师兄,我会找到出去的路的。”冼星魂在这种情绪的推动下,盘起腿,闭上眼睛,开始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探求那条闪着亮光的希望之路。
柳长风叹声气,缓缓的朝着饕餮走过去。他的气势层层拔高,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渐次拔升。饕餮低下那张狰狞着的大嘴,注视着在眼前就如小不点的柳长风。
“轻水,该醒了。”柳长风就像是对自己的情人说话一样含情脉脉。
饕餮域之外,原始的神情冷淡了下来。
道尊道:“怎么,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这个实在牵扯颇深。”原始沉吟道:“有关我们圣宗的隐秘信息,而且,四极魔宗阵的阵灵乃是整个四极魔宗阵的核心,如果阵灵交给了你,那么相当于我们失去了对整个四极魔宗阵的掌握。”
“你担心我在掌握阵灵的时间里偷取四极魔宗阵的隐秘。”道尊声音依然古井无波。
“只是事关悠大,不能不小心谨慎。”原始抱歉。
“你知道的吧,我的弟子柳长风现在正在饕餮域里边。”
“自然知道。”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出困在里边的仙门弟子而已,别无他意。阵灵只是一个相当于辅助的角色,为我提供更加精确的时空坐标定位能力。”
原始沉默,低头思索。道尊说的话确实情真意切,如果拒绝的话那么对于诚意之流的有点影响,虽然双方可能谁都不介意诚意的损失与否,但是肯定会造成隔阂从而影响下一步计划的实行。
原始抬头:“借你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让混天坐阵阵法的中央,剩下的一切都可以依你。”
“那就如此这般。”
“混天。”原始将混天叫到身前:“你去四极魔宗阵阵法的中央,好好的辅佐玉清道尊,明白?”
混天点一点头,脸上绽开笑容,画在脸上的繁琐线条扭曲在一起。混天起身朝着四极魔宗阵阵法中央混沌画像所在的那块区域飞去,然后稳稳的落在上边,闭目沉思,半个身体融进了阵法之中。
原始见状对着道尊拱手道:“那么就有劳道尊了。”
道尊点一点头,纵身飞在半空之中,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子便定在了那里。道尊沉神,右手的拂尘一挥搭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左手结成道印。
“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刑之,而器成之。是以万物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复之。生而弗有也,为而弗恃也,长而弗宰也,此之谓玄德。(节选《老子》五十一章)”
道尊的口中振振有词,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息从道尊的身体之中传出,四极魔宗阵上隐约有着几只向天咆哮的虚幻兽像浮现而出。
道尊双眼放光道:“天地万物玄德而始,听我号令,归我一身,起!”
道尊周身,玉色的匹练向着四周放射而出,融入到了面前的虚空之中消散不见。众人见状,屏息观望。
饕餮域内,山顶上。
轰!一股浩荡的天地正气随着柳长风的话音落下爆发出来,轻水疯狂的鸣颤,从剑身上释放出滔天的水浪,竟然有了浪潮澎湃的声音。
传闻之中,极北之地有海,其名北冥。冥海之渊,深不见底。冥海上方,有水,其终年而不散,聚而不沉,终年浮与云端之上。铸剑大师欧冶子,取其精魄,束形与九天之石,终成一剑,其名轻水。剑成之日,水华漫天,五彩流光。
轻水的本体便是取自北冥上空的无形之水所铸成的宝剑,后来由柳长风得到,经过了几十年的侵染,此刻他们早已经是不分彼此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柳长风将自己的力量封印在了轻水里边。无人知道柳长风的真正实力。在葬仙谷的时候,柳长风遇到了手持魔尊令的黑袍人,但是最终却能在黑袍人的手中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由此可见柳长风的实力非同一般。
现在,他将封印在轻水剑身里的力量完全的解封了,完美无缺的释放了出来,而且轻水由于力量的释放完全觉醒,它整个剑的存在形态又回到了当时在北冥上空的无形状态。轻水在水浪的声音之中慢慢的解体,最终完全消失。这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消失,而是转化为了另一种状态。北冥上方的最轻之水,在此刻终于是露出了它最强大的力量。
“此剑名为轻水。”
柳长风蓦然抬头,眼睛之中是一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盎然战意。
“吼!”饕餮愤怒了,竟然有人挑衅它的威严。
饕餮抬头,露出那张大嘴之下的脖颈来,竟然有着大大小小的八只眼睛,此刻这些眼睛齐刷刷的都睁开了眼睛,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多少会有点恶心。那些眼睛张开,咕噜噜乱转,然后齐刷刷的望向了柳长风,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一个个黑色篮球大小的球体,那些眼睛一眨,这些黑色的球体齐刷刷的朝着柳长风射了过来。
“轻水!无形。”
柳长风的整个身体都融进了轻水的无形之水里,那些黑色的球体齐刷刷的穿过了柳长风所在的无形之水,射向了远方,穿过了光膜,过了良久之后,传来了一声声恐怖的爆炸声响,天地摇动,小小的黑色球体威力恐怖如斯。
其中一颗黑色的球体在穿过柳长风轻水之后不偏不倚的射向了冼星魂,而冼星魂此刻正在冥思苦想之中茫然无知。黑色球体接近,同时柳长风的轻水也蔓延到了这里,柳长风在无形之水尽头现出身来,左手张开接住了黑球。轰!爆炸声响起,轻水蔓延过来,将爆炸的热浪困在了轻水所形成的空间之中,只发出了很小的一声声响,类似于火星掉到了大海里的那种短暂声音。
热浪消失,第六感感知到了危机将冼星魂惊醒。柳长风左胳膊整个垂了下来,手心焦黑一片,黑暗正在手心向着身体蔓延,但是被青色的水花阻挡住了。
“师兄,你没有事情吧。”冼星魂担忧。
“无妨,专心寻找出去之路,剩下的交给我。”
柳长风缓缓的朝着饕餮再次走过去,垂下的手掌提起,黑暗被驱逐出了手臂。柳长风正面,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出,受伤了。
刚才那一击,恍若天威。这样的威力,差不多有道尊的一击了。
“不行,这样下去必然顾不得星魂的安全,我得将饕餮吸引到另一边,为星魂师弟争取足够的时间,要不然谁都逃不出去。”柳长风暗暗思忖。
饕餮腋下的眼睛再次浮现出一个个黑色球体。
柳长风见状,动了,主动迎了上去。黑色的球体凝聚完毕,再次朝着柳长风急速飞了过来。
“水无形,所触碰之地解释域,轻水剑域!”
水花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浪潮声音更加的强大,一片汪洋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半空中悬浮着蓝色的海洋,轻水剑域。黑色的球体带着天威射入到了蓝色海洋之中,蓝色的水浪翻卷而起将所有的黑色球体包裹在了一起。
“轻水,移!”
那些被蓝色海洋包裹在一起的黑色球体突然消失了,过了很久,在黑暗的纵深处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音。黑球被转移了。
水无形,所到之初皆是他的域,只要有水的地方,柳长风皆可以到达,也可以将任何东西送到那里。这就是柳长风的轻水完全苏醒的力量,空间的力量,法则!
柳长风没有任何的一点迟疑,纵身跃到了饕餮的头顶之上,蓝色的海洋倾泻而下,罩住了饕餮,那些第三次凝聚出来的黑色球体还没有成型便被蓝色的海洋包围。
“轻水,绞杀。”现在的柳长风就是这座水域之中主宰,他的话便是神的命令。
水无形,可以成为任何之物。蓝色的海洋内部,水珠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针,足有上万根针,柳长风一挥手,这些针全部朝着饕餮扎了过去。
水将声音包裹住传不出来,但是可以看到饕餮痛苦的样子,那些眼睛是最为薄弱的地方,针扎了进去,毁坏了眼睛渗出鲜血,在蓝色的海洋之中迅速渲染开来。黑球自然消散。
饕餮吃痛,是真真切切的怒了。
饕餮羊头上,那张抿成一条线的巨大无比的嘴张开,嘴洞深处是黝黑的神秘场所。大嘴张开,然后,猛然一吸,饕餮的本命天赋,吞噬,蓝色的海洋被饕餮张开的大口吞入,迅速减少。柳长风见状,将蓝色的海洋收拢在了自己的身旁三丈范围之内,迅速的后退。后退的方向远离了冼星魂的这边。
饕餮巨大的嘴巴闭上,它是完完全全的愤怒了。
饕餮望向柳长风逃窜的方向,笨拙的扭转过身子,然后,在额头上方,裂开一条细缝,一只血碌碌的眼球掉了出来。柳长风恶心,怎么饕餮的全身都是眼睛。
眼球掉出来之后,浮在半空之中,饕餮重新张开嘴巴对着眼珠,然后从嘴洞深处涌现出无尽的纯粹黑暗,这些黑暗全都被眼珠吸收,眼珠吸收了黑暗之后,膨胀开来,黑暗在体表流转,黝黑的球体,跟墨玉墨底一样的颜色。眼珠不断的吸收黑暗,不断的膨胀,由一丈到两丈,再到三丈,而且仿佛没有止境一般还在膨胀之中。
柳长风感到头疼,看来饕餮动真怒了,这样的大家伙继续膨胀下去威力怕是可以毁灭掉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