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虎被金色锁链捆绑住,牵扯在章鱼精面前,腹部有一个可怖的伤口。
“阮虎,你可是曾经想到过现在这样的情景。”
“呵呵……咳……呵。”阮虎低声轻笑,虚肿的脸上,带着一种轻蔑。虽然每一次压低声音的笑,都会带起伤口的剧烈疼痛,但是,无论身体再怎么痉挛,阮虎,他的脸上神情依然是不屑。他的笑,声音很低,但是却带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你笑什么?”章鱼精皱眉,说不上是一种愤怒,还是一种恐惧,他无法忍受阮虎这样,抬起一脚,狠狠揣在阮虎的腹部伤口位置,将阮虎踢倒在地。
“嘶~!”剧烈的痛感传来,刺激阮虎的大脑神经,剧痛带来的晕厥差点让他昏睡过去,捆绑身体的金色锁链依然绑得很牢靠,他勉强支撑起身体:“呵呵……”
“找死!”
章鱼精大怒,对着阮虎身体一握手,捆绑阮虎身子的金色锁链,向着内部猛然压缩,阮虎身体内传来几声脆响,肋骨瞬间被勒断几根。章鱼精对着阮虎一招手,阮虎被吸扯起,扯到章鱼精面前。
“说!你在笑什么!”
此时的阮虎气若游丝,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脑袋耸拉下来,偏倒在肩上,身体完全悬浮在金色锁链上。他略微沉声一下,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闷笑,勉强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章鱼精,道:“来,到我跟前来,我告诉你!”
章鱼精神色冰寒,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阮虎,迟疑不定。生性谨慎的他知道,这样贴近阮虎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但是,生物,都有他膨胀的时候,尤其是章鱼精现在,百年苦等的夙愿终于实现,早已经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分寸以及谨慎,况且,现在的阮虎就是一条死鱼,他说碾死便能够碾死,不需吹灰之力。
他稍微靠近阮虎,倾下身子,将耳根贴在阮虎的嘴旁。阮虎艰难咽下一道唾沫,抬起浮肿的眼睑,看了一眼贴过来的章鱼精,开口道:
“我是在笑你,到了如今你还是没有能够体会到老头子的心意!老头子生前说过,没有心肝的东西无法理解众生的苦悲,而你,就是那种没有心肝的东西。哈哈!”
阮虎咽了一口唾沫,直接吐在章鱼精的脸上。
“找死!”
章鱼精勃然大怒,回过身来,看着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笑着的阮虎,彻底动了杀意。他右手抬起,手掌上亮起金光,犹如一道金色的刺刀,金光在指尖上不断喷吐。他右手挥下,斩向阮虎。
阮虎笑声却在此时蓦然停下。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章鱼精,嘴角翕动,一字一句道:“你以为老头子留下可以将你根除的后招就仅仅是百年之前的星宿之力么。”
轰!就在章鱼精的掌刀即将要插入到阮虎胸脯之时,本来死气沉沉的阮虎身上突然散发出一道煊赫的金光,阮虎抬手,死死的抓住章鱼精切向他的右手,捆绑住阮虎的金光锁链也在一瞬间消失。与此同时,天穹上的一百零八颗星辰全部亮起,包括属于萧让的那颗星辰。一百零八颗星辰在天穹之上运动开来,互相交错开,最终,构成了一副义字,义字出现的那一刻,一种玄奥的气息出现在这个天地间。梁山上,星宿之力气柱冲天而起,从其中分出了一百零八道星宿之力,融入到天穹上的一百零八颗星辰上,再分出了这一百零八道星宿之力之后,梁山上的那道星宿之力气柱也逐渐枯竭,彻底消散在世间。
“不!”这突然出现的意外让章鱼精大惊,一种死亡的阴霾笼罩在心间。他右手掌上的金光早就消失,萧让身上散发出的金光融化掉了他的力量。他没有想到,阮虎竟然还能够爆发出这么诡异的力量,这力量无形无力,但是却可以融化一切。
他面露恐惧,挣脱开阮虎抓着他的右手掌,立马后撤,屈身一变,再次恢复了本体,想要抗拒从阮虎身上出现的这份力量。
“迟了,从你近我身的那一刻,已经迟了。”阮虎从金光中一步踏出,他的神色安详,金光在他的身后凝聚成一片汪洋,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普化世间的神。
“章鱼精,我给你留过机会,老头子也给你留过机会,但是,你依然不知道悔改。你不进我身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今日,既然你近了我身,我就要了结你身上的这段因果,以我的地仙之位为代价!”
阮虎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在东平湖上回荡,他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身上,亮起了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直插天际,与天穹上的那一百零八颗星辰连接在一起。一百零八颗星辰构成的图案缓缓旋转起来,于此同时,那一百零八颗星辰上,各自分出一道星宿之力,这些都是梁山上集聚的星宿之力。这些星宿之力分出,全数顺着那道金光,到了阮虎的身体之内,这么庞大的星宿之力全数注入到阮虎的身体中,这结果……
“章鱼精,世间之事本没有对错,但是,却有一种定理万年不变!当年的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聚义也好,还是老头子救你都好,都是出自‘义’这一字。义,无穷无化,教化天下苍生,兼怀万事万物,这就是兼爱,也是老头子想要你懂得的东西。但是你,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已然是不义,如今还要不思悔过,却是谁都无法救你了!尘归尘,土归土,今日就将东平湖上的一切因果了解!”
“义!”阮虎大喝,这一义就如同天雷一般,直直的砸在章鱼精的心坎上,让章鱼精心神荡漾。只见阮虎朝着章鱼精抬起右手掌来,然后对着章鱼精一压!
那一百零八颗星辰组成的义字,缓缓下沉,出现在了章鱼精的头顶上空,阮虎身体之内的所有星宿之力都以阮虎为中转站,灌入到‘义’字中。轰!‘义’朝着章鱼精劈头盖压下去。
“不!我不甘心,什么狗屁大义,我不信,不信!”
章鱼精望着头顶上压下来的‘义’字,在死亡的威胁下,彻底失去了神智。在这一刻,他回想起了当年,在南海之中的过往。当年的他,只是南海海底深处一只普通的深海水兽。他在记忆开始,便是一个人在南海海底游荡。南海的海底,随处都是食人的庞然大物,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其他水兽腹中的口粮。章鱼精,只是一只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小章鱼,他要想生存,就得比别人付出更加多的心血。
他的父母,章鱼精没有映像,只是模糊记得,一只庞然大物横亘在自己面前,四周的水域中都是鲜血,然后,一个触须裹着他将他扔了出来。章鱼精漫游在南海海底深处,饿了就吃海底礁石上的海带,渴了就喝海底冰冷的海水。章鱼精,就这样,风餐露宿,慢慢长大。他经历了太多的狡诈与背板,经历了太多的尔虑我诈,也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分离。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活到了现在。他长大了,开始有了生存的本领,小时候的经历,让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海底猎手,他成了一块区域的霸主。
但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坚持多久便被打破。一个偶然,他得到了远方飘来的一个透明珠玉。这个珠玉散着温存的光,他吞食了它。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吞食了这个珠玉之后,身体竟然出现了异变,他成了一只海妖,有了自己的神智,妖丹。但是,是福也是祸,他因珠玉获得了新生,也因为珠玉受到了灭顶之灾。
一日,从深海来了一只气机比他更加恐怖的妖兽,这妖兽一来了便将神识锁定在他身上。他说他偷吃了他找到的仙丹,要生生的吃掉他,挖出他的妖丹,从他的妖丹之中练出仙丹的药力来。章鱼精与那只凶兽斗了三天三夜,但是,最终,还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那只妖兽抓住了他,强行挖出了他的妖丹,随后,就像扔垃圾一般将他扔掉。妖兽带着妖丹离去,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珠玉的药力不是融化在了妖丹之中,而是融化在了章鱼精的身体之内。章鱼精被挖走了妖丹,但是并没有死去,他激发了珠玉的力量,勉强维持住生命力,随波逐流,最终,来到了东平湖中,遇到了老头子……
章鱼精本体愤然咆哮,身体之上亮起一道璀璨金光,星宿之力爆发。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认命过,包括现在。但是,这毕竟是老头子留下的法术,章鱼精身体内的星宿之力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义’已经到了,盖在了他巨大的本体上。章鱼精身体上的金光,瞬间化为了虚无,随后,他的身体出现裂纹,摧枯拉朽一般,化为了血雾,血雾在金光的照耀之下,仿佛遇到了炙阳一般,蒸发消失,他彻底化为了虚无,算的上是真正的灰飞魄散,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来。
“不甘……”
只留下了长长的尾音还回荡在虚空中。章鱼精就这样死去了,他在临死之际,是否觉悟,谁都不知道,但是,这一段因果也就这样结束了。
‘义’字在章鱼精消失之后,也渐渐变淡,消失不见。天穹上,属于萧让的那颗星辰,重新落下一道星宿之力,这次,没有任何阻拦到了萧让的身体之中,隐没不见,天穹上的星辰异象也都消失,东平湖上空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阮虎一人,萧索不已,望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东平湖。
“这就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阮虎轻声呢喃,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从虚空中落下去,这时,一道身影闪现,出现在他身旁,却是一直没有踪影的龙野。龙野抱住下坠的阮虎,摇摇头,飞到礁石上,将他与萧让放在一起。龙野看着眼前并排躺着的三人,却是无奈苦笑。
“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何必。”
这时,章鱼精消失的地方,有一个晶莹的亮光一闪。龙野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在章鱼精消失的地方,虚空扭曲,出现一个黑衣人。这人一身黑衣绸缎,边袖上都鸾着金色的丝线,却是凤鸣岐,魔道的青年第一高手。他出现在虚空中,与龙野对视一眼,然后漠然扭转过头去,环视一下四周,一招手,将那个晶莹的亮点抓在手中,一转身,消失在虚空中。
“好厉害的人。”龙野在这人走后,却是低声呢喃,至始至终,这人没有与龙野说过一句话。
龙野抬头,从梁山所在的方向,也飞来了两道身影,龙野看到这两个身影,却是摇头笑一笑。身后的那人还没有到,声音却已然先到。
“喂!龙野,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在梁山感觉到几股强大的波动从这里爆发出来,我的人偶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却是童瞳,在童瞳身前的人,是已然苏醒的沐雨,此时的沐雨脸色看上去已经红润多了。
龙野撇撇嘴,扭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冼星魂,随手盖了一件袍子在他的身上。
沐雨童瞳先后落在地上,童瞳当先大叫道:“喂!我问你话呢。”
龙野却没有理会,走到沐雨身前问道:“沐雨姑娘,身体可是好了?”
“嗯,好了一点。”
童瞳闪眼撇到了在龙野身后躺着的冼星魂,绕过龙野,跑到冼星魂身旁,刚想要揭开冼星魂身上的袍子,却被龙野打断。
“你的人偶报废了,还是等回去在看吧。”
童瞳抬头看了一眼龙野,但是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去,伸向袍子的手放下。
“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沐雨道个万福。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将这几个人弄回去在说吧。”龙野耸耸肩。
沐雨点点头,虽然狐疑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她向着虚空中凤鸣岐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微微皱一下眉头,扭转过身子来,走到阮虎萧让身旁,仔细检查了一下,在阮虎的身旁停下,双手结印,一道白光笼罩阮虎的身子,阮虎身体外伤缓慢恢复。
过了良久,沐雨收回手掌来,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龙野耸耸肩,走到萧让阮虎身旁,将两人背起道:“回去再说。”
沐雨点点头,龙野背着两人御空而起,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童瞳咆哮的声音。
“喂!你们就这样走了,我的人偶怎么办。”
龙野头也不回,摆摆手道:“自己想办法,爱莫能助!”
沐雨摇摇头,无奈笑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阮虎的身体现在很差劲,需要她尽快治疗。她随着龙野,一起消失在视野尽头。
“不够义气。”童瞳看一眼脚下躺着的冼星魂,鼓起嘴角道:“真是的,这么大的一个累赘。看罢,到了最后还是我对你好,还得我背你,不过,你很重的好不好。知道不,以后要对我好一点。哼!本姑娘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
东平湖上的微风吹过,将袍子掀开一角,露出下边的冼星魂来。苍白的脸颊,但是,却很安详,嘴角,紧紧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