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这两个字急促而严厉,简直如同赛场上的号令枪一样传入我的耳朵里,我已经记不起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但我的脚肯定是要比大脑反应还要快。
几乎是我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都没有来得及判断电话里的到底是谁,整个就已经我就蹭地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完全是跌倒在了床头,然后就轰的一声推开了房门,踉踉跄跄着疯狂地冲出了卧室。
我张牙舞爪地扑倒在门口,迅速摸索着门把手,可是那原本轻松能够打开的防盗门此时竟然比上了锁的保险柜还难开,我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打颤,手也已经不听使唤,而这门偏偏傲娇着像个撒娇的孩子,任凭我怎么扭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快要立成了一根根小针,我心里默念起了阿弥陀佛,手却仍然不听使唤,真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进屋后就将门反锁。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终于打开了第一道门锁,就在这时,我感到一阵微弱的气流从身后飘至耳畔。紧接着,一声缓慢的吱吱嘎嘎的地板被踩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很清楚这应该是假的“思阳”已经从床上走了下来,但心里反而安心了一些,这吱吱嘎嘎的地板声起码说明她应该是个有实体的活物,至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但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因为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地警告了我,这个从床上走下来的东西,肯定来者不善。
吱吱嘎嘎的地板声由远及近,已经来到了客厅,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只好强忍着尿意,强迫自己用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的手去艰难地扭开第二道锁。
森森然的寒气笼罩着我的身后,我终于打开了房门的锁,这种感觉如同逃犯越狱一般让我暂时感到重获新生的激动,但身后的危险却一刻也没有减少。
我哗啦一下推开了房门,甚至来不及去回手关上,因为我明显感到当我冲出房门的刹那,一双冰冷的手已经从背后搭在了我的肩头。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我发出的咕咚咚声音,我第一次惊奇地发现这么长的楼梯我竟然能够两三步就从上面跳下来。我每跑到一处拐角,都要拼进全力才能拉扯住那冰冷的已经破败的扶手才能保持平衡,使得楼道内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铁杆摇晃声。
此时此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拼了命的跑,绝对不能回头。仿佛我只要一回头,身后就会突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将我一下子整个生吞下去。
我连喘气的力气恨不得都用在飞奔上,但我身后那如影随行的恐怖气息却丝毫没有减少,因为我跑的太快,让我已经无法辨识周围的景物,伴随我的只有蹬蹬哒哒的脚步声,和一道道黑暗之中不可辨识的错影。
“扑通……”
我不可遏制地狂奔到四楼,却突然间脚下一滑,不知道踩在了哪个混蛋扔在楼道里的可乐罐子上,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撞在了墙上,脚踝也被崴的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这一惊吓,让我本来就蓄势待发的膀胱实在超出了忍耐的极限,尿竟然不由自主地流了一裤子。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暗骂一声,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努力要握住楼梯的扶手。可就在我刚要站起身的时候,我却感觉一阵森然地凉气从身后逼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节奏很快的高跟鞋声正逐渐靠近。
我的神经如同过电了一般,头皮都快全部炸开,身体也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因为我已经清晰地感觉得到,这个穿着高跟鞋的不明东西就在我身后的楼梯缓台,正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以它的速度,我现在一瘸一拐地基本是不可能逃走的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全力挪动自己的腿想再次朝楼下奔跑,但我刚刚起身,还没等迈开步,身后的高跟鞋声已经近在咫尺,并在我的背后戛然而止,我此时此刻简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这一口气没有上来让我差点憋死自己。
“喂……怎么你这么晚来这里?”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习惯性地扭过头。
但等我看清楚后,心情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惊异,因为这个在走廊里问我话的这个人,竟然不是刚才房间里的“思阳”,而是我在车站里遇到的那个女警察。
女警察逆光对着我,月光下的她模样并不清晰,但因为距离很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仍然戴着那顶红色的帽子,长长头发水墨一般洋洋洒洒地披在肩头,月光从破裂的窗户缝中投射进来,像是一缕银波在她的身上流动。
她那冰艳的脸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神色,眼睛却有着说不出的清澄,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可就是这样一双好看而纯洁的眼眸,它那里面却透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可怕与冷酷
“我……我在……这是我家啊。”我颤巍巍站起了身,艰难地回答。
“哦,原来你家在这里。”她微笑着回答,又向下走了两个台阶,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靠近。
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向下走,我就向后退,明明我可以确认她不是房间里那个家伙,但我却仍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而最让我感到不对劲的就是她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听上去却那么渺远。
现在是初秋,但我身上只穿了一套内衣,下身还已经被尿液浸湿,夜风从窗户吹过,我的身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我带着颤音问道: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你为什么跟着我?”
女警察眼眉轻挑,不屑地说:
“你说什么那?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一个精神病患者,我有必要跟踪你么?”
啥?精神病患者?这是什么情况?
我扯了扯下身湿漉漉的裤子,一脸严肃地回答:
“你说谁是精神病呢?你才精神病,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楼道跟踪我。”
“哼,看来你果然神智很清醒,李警官的报告是有问题的。”女警察低声自语,同时从手中掏出了手枪,厉声呵斥道:
“不许动,把你的手给我举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吓的已经不敢动弹,长这么大经常能够在电视上看到犯人被用枪指着的时候,但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感觉还真的难以言表。
黑洞洞枪口就以这么近的距离停留在你的额头上方,只要她轻轻按动手指,子弹就会脱膛而出,立刻取走我的性命。
我明知道她只是拿枪恐吓我,根本不可能真的开枪,但我还是本能地按她说的,乖乖将手举了起来,自觉地抱在了脑后,缓缓蹲了下来。
其实此刻我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毕竟我身正不怕影儿斜,把自己交给警方总比被屋里那个莫名其妙的怪物给追上比较好。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你,我听你的。”我笑呵呵地望着女警察,信誓旦旦地说。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女警察一只手举着枪,从腰间掏出了手铐。
我主动地把手递了过去,女警察稍微感到了一丝异样,可能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主动戴手铐的罪犯吧。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一道银光划破了楼道的内的黑暗从眼前掠过。
“你……”
女警察的身体立刻开始摇晃起来,手中的枪也脱手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这束光是从楼梯上方传来的,我抬起头看向头顶那黑漆漆而蜿蜒曲折的楼道,却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刚才还伸向女警察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楼下,身体已经本能地调整成了将要飞奔逃跑的姿势。
就在我头顶上方的楼梯扶手上,那张之前在车站看到的红帽子下惨白怪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白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了楼梯扶手上,露出了里面那不辨血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