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四个鬼卒竟然真的搬来了一把雕花大椅,放到我身后。
我拖着手铐,艰难拱了拱手说:
“多谢阎王!”
郭雨寒的嘴仍然被封住,支吾着不知在嚷着什么,但已经听不到声音。
我这一举动,别说罗刹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在场的所有阴差无不大眼瞪小眼,张口结舌地望着这个年轻人。牛头马面更是面面相觑,心说我们这审过千百年的罪犯,还没真见过几个有这么高待遇的,虽然没有当年孙悟空篡改生死簿那么嚣张,但这气魄简直跟几百年前大闹天宫的斗战胜佛有一拼了。
崔府君到底是见多识广,饱经世故。虽然一时间阎王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改变,她还是一如平常。不过这次她不再盯着电脑,而是正色地望向我,冷声道:
“跪……坐在殿下的A级通缉犯我,你可知罪?”
“禀告判官大人,我还真就不知。”
“哦?不知?”
崔府君本以为我会为自己的罪状辩解,但没想到我竟然假装不知道?
这真是太可笑了,因为她从刚才电脑中的资料来看,我犯下的罪状证据确凿,不可能有任何猫腻。
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定神闲,果然也毫无任何伏罪之意,使得她不由也还是有些怀疑。
“既然不知,你是打算赖罪到底喽?”崔府君将长发绾起,眼睛却仍然死死盯着我。
这崔府君虽然仙姿佚貌,但若冷起脸也让人畏怯。她那反射着红光的眼镜好像恶魔的巨瞳,看着感觉骨寒毛竖。
我目不旁视,有恃无恐地回答:
“禀告判官大人,在下是为了领取银灵徽章而来,我真不清楚这是何罪之有?我要是知道自己犯下了罪行,难道我还可能抱着病躯来到这九幽之下自投罗网?”
崔府君更加迷惑,银灵徽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银灵徽章可是地府颁发给对地府有杰出贡献的猎鬼师的奖励,怎么可能会颁发给一个囚犯呢?
然而,一个凡人,我话语的真假,在堂堂首席判官崔府君眼里,根本无法掩饰。
崔府君一眼就看出了我所言非虚,那这问题出在了哪呢?
虽然心中迷惑,但她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追问,而是挪动鼠标,快速在电脑中查找近期申请银灵徽章的凡人。果然,她真的看到一个叫我的人,只不过并没有录入我在人间的ID和照片,只是单单只有一个名字。
阎王也发现问题有些蹊跷,我望向崔府君,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崔府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迟疑了一下说道:
“禀阎王,这最近申请银灵徽章的人中,还真有一个叫王子谋的。”
阎王也是一愣,心说这怎么可能呢?别说银灵徽章,就是连铜灵徽章都是要经过地府中掌善恶判官的严格审查才可以允许兑换,这银灵徽章竟然会通过申请后颁发给一个犯人?
阎王沉着脸说:
“会不会只是名字相同而已?查查看,这个人有没有领取徽章?”
崔府君又挪动几下鼠标,推了推眼镜说:
“禀阎王,还真没有领取。不过……”
崔府君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这个申请人竟然没有三名阴差,而是只有大力鬼王一人。”
阎王脸色更阴沉,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这家伙,越来越居功自傲了,竟然敢擅自作出这等决定,他人呢?”
没等崔府君回答,牛头拱了拱手说:
“禀阎王,他应该是出差去了圣域。”
阎王摸了摸下巴,斜眼瞪着牛头问道:
“他去圣域干什么去了?这个家伙难道还要参禅悟道?”
牛头似笑非笑,脸上写满了嫉妒,低声说道:
“他不是承包了西王母翻修瑶池的工程了么?前几天刚被借调走。”
阎王扭过头,没再继续说话。
崔府君看向我,继续说道:
“不过这事先放下不说,今天不管你来地府什么目的,也不管你是否获得过银灵徽章,咱们现在单说你犯下的罪状。”
我强作镇定,因为如果按照之前魔卿的推断,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是非常明朗了,珍宝库被盗一案显然已经东窗事发,而大力鬼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然后让罔生骗我来此,那么毋庸置疑,这个替罪羊,我是当定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此时我的窃鬼灵囊中,那几个偷盗珍宝库的逃犯,全都以鬼灵卡的形态存储在里面,可以说得上是证据确凿。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判官大人,在下究竟犯了什么罪状,我确实不知道,还是希望判官大人明说吧!”
崔府君心里开始犯了嘀咕,因为他知道我从行为表现来看一直都没有撒谎,如果真是撒谎,并且瞒过了阎王和判官,那也真是撒谎界的古今第一人了。
但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犯罪,这电脑上的这些证据又该如何解释呢?
想归想,崔府君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变化,继续用审问的语气对我说:
“一派胡言,竟然在我堂堂地府首席判官面前抵赖,好,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些证据。”
说完,她一个响指,她身后的屏风竟然变成了一个投影屏幕,紧接着,投影仪亮了起来,然后屏幕上面出现了一张照片。
这个照片很清晰,照片上是我在那妖洞中与鹃缇战斗前的情景,但是从照片上的情形来看,照片的情景更像是我和鹃缇在一起欣赏那颗聚灵球,而不像是战斗。当时我因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鹃缇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聚灵球引诱我偷袭,再加上摄影师角度的问题,才会产生了这样的效果。
崔府君指了指画面上的我说道:
“这画面中的人可是你?”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发现确实是自己,而且这个情景我当然记忆犹新,顿时送了口气,本来还以为自己无从辩驳,却没想到自己恰恰有了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错,那人就是我,我是猎鬼师,在日向山遇到的妖洞遇到了这两个恶鬼,我自然是要准备降服它的,喏,当时这个女人也在场!不过……后来这两个恶鬼死了一个。”
崔府君笑了笑,谐谑地说:
“死了一个?我看是被你杀了吧?”
说罢,她点了一下鼠标,画面立刻切换到凶兕浑身是血的惨象,这画面看起来血腥残忍,就是摄影的角度十分匪夷所思,这个照片是从我斜下方拍下来的,所以以他的视角向空中照去。
单看照片上的情形,我竟似在得意的笑。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点头承认,说道:
“没错,它的确是被我杀掉了,但这种无恶不作的恶鬼,我当时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崔府君冷哼了一声,继续点鼠标。
接下来的画面,让我瞠目结舌,我也突然间似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接下来的画面竟然是我抱起聚灵球的画面,而此时暗冥伞在画面中竟然好似在很嚣张的笑,我也在画面中一脸奸诈。整个画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我故意让暗冥伞破坏妖洞,然后得意忘形地抢走了五光石柱。
看到这些照片,我大概猜出对方要说些什么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想要栽赃自己的人,准备竟然如此充分!
正当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时,崔府君却继续说道:
“哼哼,怎么样?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就算你伪装得再好,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辩驳不了事实,我们这些地府的使执杖鬼可没一个是吃软饭的,这些照片就是它们在调查你的时候拍到的,而且你当时的罪行也都记录在案。”
我汗洽股栗,虽然从进到地府之后,我一直很镇定,但根据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些由阴差拍摄的照片加上自己窃鬼灵囊中的恶鬼,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我只怔了一会儿,立刻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问道:
“禀告判官,的确是我杀了凶兕,那个五光石柱,也确实在我这里,但我还是没看懂,这凶兕和鹃缇明明是地府通缉的恶鬼,又在人间作恶多端,难道我的行为构成了犯罪了么?”
崔府君冷笑一声,用纤长的手指指着我说:
“死到临头还嘴硬!不过不得不佩服你一点,你这个十八九岁的人间少年竟然能够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此刻已经早超过了惊讶的程度,我怔怔望着崔府君没有说话。
崔府君继续说道:
“哼,好,那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我现在就将你的诉状念给你听,看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王子谋,男,无证猎鬼师,式神遗物持有者。
罪状一:己丑年二月初五王子谋闯入黑绳大地狱放走包括屠魔在内的七名在押恶鬼,打伤鬼吏数名,并盗窃珍宝库,偷走包括玄地灵铠在内等数件宝物。罪状二:己丑年三月十六王子谋及同伙郭雨寒利用恶鬼鹃缇,凶兕在日向山挖筑妖洞,屡次抢劫偷盗游客财物,藏匿洞中。
此外,在己丑年五月一日你还起了贪念,想要欲独占盗窃来的珍宝,遭到了同伙的反对,于是杀害凶兕,怎么样,你认罪么?”
我听完,目瞪口呆。
黑绳大地狱放走恶鬼?然后又利用它们为非作歹?最后还因为贪念杀了它们?
我感觉头皮一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窘迫的境地,整个人的思绪已经快乱成了一锅粥。
眼前一切,如果按照他们的逻辑,似乎说得通,如果对方费尽心机照那么多照片,就是为了将整个事件嫁祸在自己身上,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么一个局,那他一定知道我有恃无恐,毕竟我虽然这些天一直和这些恶鬼逃犯们打着交道,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和这些恶鬼是一伙的!
然而,这崔府君宣读的第一条罪状却彻底让我绝望了。
我终于明白了对方栽赃自己的关键点在哪里了,看来,对方一定想办法制造出了自己在黑绳大地狱放走的恶鬼的证据!
同时,我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看来这个幕后的主使者不一定会是大力鬼王,但一定是在地府中有着一定地位的高层,否则,是不可能把这个计划演绎得如此天衣无缝。
想到这,我努力克制自己已经颤抖的身体,强压着愤怒说道:
“堂堂地府,难道竟然就凭几张照片定罪?我是杀了凶兕,降服了这几个恶鬼逃犯没错,可是降妖捉鬼这种事,我觉得这是一个式神遗物拥有者职责所在,至于其我莫须有的罪行,显然是有人要嫁祸于我,还希望判官大人和阎王大人明察秋毫。”
崔府君听完莞尔一笑,拍了拍手说:
“好,就知道你会嘴硬!来啊,带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