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笼罩在眼前,
我的神识仿佛被从刚才的空间一下子抽离。
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刚才眼前与崔府君对峙的情景虽然还历历在目,却变得不那么清晰,记忆也似乎变得无比模糊。
此时,唯一我能辨识的,就是眼前这无尽的黑暗,深不可测,恐怖压抑。
而等我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被倒挂起来,就像是市场被切好的猪肉。
我感觉头昏脑涨,逆流的血液让我直犯恶心。我努力卷起身子,想让自己抱住自己的腿,却试了好几次都失败。
环视周围,发现郭雨寒也在自己旁边被这么倒吊着,长发全部垂了下来,两眼微合,神色冷厉,面容煞白。似乎郭雨寒已经过了跟我一样挣扎的阶段,只不过和我不同的是,她竟然能够身体呈直角一样悬空,脑袋并没有充、血。
“喂……喂……郭大小姐,醒醒……”我轻声叫着。
郭雨寒好半天才醒了过来,面沉似水,冷声问:
“呵,这回不叫了?刚才不是挺厉害的么?”
我努力弯腰,让自己的脑袋能好受些,艰难地回答:
“这……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吊起来?这是哪啊?”
我一股脑问了这么多问题,郭雨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我看他表情,似乎比自己要有更多的事情要问。
郭雨寒白了我一眼,表情古怪地对我说: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还问我?咱们现在在牢房里啊,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被押解到火山地狱了!”
我目瞪舌挢,好半天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我惊讶问道: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郭雨寒更加诧异,反倒很不可思议地望向我说:
“喂……你装什么糊涂,刚才可是你自己认罪了啊!”
我们两人就继续这么被吊着,我头昏脑涨地听郭雨寒讲出了事情的始末:
方才阎王殿里,我正要说出这第三点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理由时,突然失去了意识。
但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我突然理屈词穷,竟然承认了自己其实是胡编乱造想蒙混过关,最后画押把罪招了。
我听郭雨寒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惊讶万分,我以为自己只是昏过去了,没想到竟然会被、操、纵。
郭雨寒无奈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这也没办法,当时我明明知道你中了妖术,心智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你既然已经亲口承认,我说什么也没人信。”
我喟叹不已,愁眉紧锁。
郭雨寒望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你当时本来要说的第三点到底是什么啊?”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这第三点很明显啊,你难道没有仔细听那诉状上罪状的时间么?”
郭雨寒想了想,喃喃道:
“第一条罪状时间?己丑年二月初五?二月初五有问题?”
我无奈苦笑:
“算了,你想不到很正常,他们要不是提到了大力鬼王我也没有想到,这恶鬼越狱并盗窃珍宝库的时间是二月初五,正是我遇到大力鬼王的时间,当时大力鬼王的元神是在场的,而且他也相信这件事跟我无关,如果从他身上查起,那就可以轻松证明我的清白,而且还说明这个诉状中的时间有问题,明显延后了!。”
“哼,马后炮有什么用!”郭雨寒白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周围,咬牙说道:
“没关系,即使这第三条没有说出来,咱们还是有办法的,我的窃鬼灵囊里有五光石柱,而且鹃媞等恶鬼也在里面,不管它们是否相信,这些恶鬼也能证明咱们是被冤枉的。”
郭雨寒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呆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似乎也猜到了我想说什么,问道:
“难道……难道我的背包已经被它们拿走了?”
郭雨寒点了点头说:
“当然,咱们现在也就剩身上这身衣服了。”
我默声不语,侧过头环顾四周,我发现它们被吊的这个牢房十分空旷,而且出奇的安静,我们并没有跟其他罪犯关在一起,而好像是被关在一个密室之中。牢房外有两个狱卒在看守,两人倚在墙壁边也是昏昏欲睡。
“这里只有咱们俩被关着么?”我问道。
郭雨寒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沮丧说:
“应该没错,我被关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现任何人被关进这间牢房。除了那两个看门的狱卒偶尔说说话,这里连声音都没有。”
“那咱们被押进来时,你看清这里的位置了么?”我问。
郭雨寒想了想说:
“你认罪之后,牛头带领之前押解咱们的那四个鬼卒把咱们押送到了这里,这里应该也是在地府之中,我们同样是在那个回廊你绕来绕去才到了这个房间,所以我也不清楚这里的具体、位置,不过我记得这附近还有很多跟咱们这里类似的房间,但都好像是独立的牢房。”
我心说不妙,看来这个真正的幕后主谋一定是害怕我们找机会逃脱才把我们关到了这个单间里。而眼下我和郭雨寒灵力尽数被压制,别说从这里脱身,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都成问题。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的时候,牢房外的青铜门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扭动声。
两个昏昏欲睡的狱卒也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小声嘀咕着什么,挺直了腰板。
门打开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像是老树断裂发出的吱嘎声。紧接着空荡的走廊传来几声极其沉重的脚步声,这几声闷响就像是大铁块从高层建筑砸到地面上。
“头儿……”
“头儿……”
两个小狱卒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好像牢房里来了个大人物。
“恩,俩人还关里那?”
“是,头儿,他俩都昏过去了,好像还没醒。”一个狱卒轻声说道,听声音似乎极其害怕这个他称为“头儿”的人。
“行,那就好,带我去他们那。”
“是。”
脚步声不断靠近,我和郭雨寒都微眯着眼睛,假装昏过去了。但令我们心惊肉跳的是,伴随这沉重脚步声走过来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妖魔,而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怪物。这股气势简直像是一座大山在移动。
而当这座大山走近的时候,我和郭雨寒不由惊愕万分,因为倒吊着,本身就很难自控,我们的过度惊讶已经无法微眯眼睛,瞪圆了充、血的眼眸盯着这座大山。
这大山一样的怪物是一个奇大无比的绿毛僵尸,之所以我对眼前这个巨大妖魔的第一感觉是僵尸源自于我那苍灰色的皮肤,僵尸身上一块块类似尸斑的地方已经僵硬发黑,身体虽然看上去已经失水抽缩,但是却极其庞大,而且腥臭无比,这种臭让你感觉鼻腔异常滑腻,根本无法忍耐。
我被倒吊这么久,本来就有些恶心,这个巨大的绿毛僵尸一走进,直接让我呕吐起来,可是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我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元神形成的魂魄而已,是没有实质肉、体的。
绿毛大僵尸浑浊的大眼球打量着我俩,我猛然意识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这只大僵尸竟然是一只僵墩。
我万万没想到地府的狱卒头子竟然会是一只这么恶心的僵墩?这是我曾经在小雪留下的那些书中,看到过的最恶心的恶鬼之一。
僵墩,是鬼怪级别的猛鬼,一般是生前体型比较胖的富贵人家,死后土葬在养尸体地,日久天长,孕妖气而邪化成猛鬼。僵墩这种猛鬼与僵尸不同,它们一旦化鬼后,必须不断进食尸体,有点类似食尸鬼。但是他还十分挑剔,只吃即将尸变或者已经尸变的尸体。所以,一处养尸地如果出现一只僵墩,方圆百里都不会找到任何僵尸,因为都会被它给吃掉。
很多不明白情况的茅山道士或者学艺不精的猎妖师来到养尸地捉僵尸时,往往会遇到空头地,其实他们遇到的空头地就是有僵墩的养尸地。一般这种情况下,有点经验的都会选择立刻离开。而那些初出茅庐,不懂其中深浅的人往往就会坚持寻找,最终遇到僵墩,一命呜呼。
我惊惧万分,瞄了一眼这恐怖的僵墩,就看了看郭雨寒,却发现这家伙眼睛也瞪得浑、圆,显然也被这臭气熏天的大僵墩给震撼到了。
僵墩大眼珠转了转,眼睛里黄色的粘稠液体不断滚动,有些还挤出了眼眶,十分恶心。
它似乎对我这种人类有些好奇,张开满口黑牙问道:
“这两个就是刑司大人所说的,要直接抹杀的两个元神吧。”
“对,头儿,刑司大人说的就是他俩。”狱卒唯唯诺诺回答。
僵墩满嘴臭气熏得我头昏脑涨,这么近的距离,僵墩那大音响一样的身躯发出的声音更是轰雷贯耳一般,让我苦不堪言。
尽管如此,我还是艰难用耳朵捕捉到了抹杀两个字,不由立刻骨寒毛竖。
抹杀?难道这个幕后主谋害怕夜长梦多,根本就没想把我和郭雨寒送入火山地狱,而是要直接在这个牢房里将我俩秘密处决?
我咬紧牙关,心中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地府不比人间,这里两人灵气尽数被压制,简直如同泛萍浮梗,面对这些妖魔鬼怪,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两人此番来到地府,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此刻我俩简直连无依无靠都谈不上,因为我们连最基本的肉身都不在。
我本能地做出垂死挣扎,身为已经死了的人,说成垂灭挣扎似乎才更贴切。
郭雨寒似乎也狂躁起来,这种毁灭来临前的恐惧让我已经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我俩开始疯狂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手铐和脚链。
僵墩望着疯狂挣扎的两人,不由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些凡人的元神还真是鲜活啊,还一动一动的,味道一定不错,刑司大人太够意思了,竟然选了这么美味的点心赏赐洒家。”
郭雨寒听完一怔,身为猎鬼师,她对各种恶鬼的属性了如指掌,心说这僵墩怎么还吃元神,鬼史的记载这僵墩虽然体型庞大,妖力极强,但吃东西特别挑剔,就连活人和刚死的人都不吃,怎么还会吃元神呢?
“喂……狱卒头头,我们可一点不好吃啊,你不是只吃僵尸么?我们又不是啊,吃了我们,你可是会消化不良,拉肚子的。”郭雨寒再度变脸卖萌起来,在这臭气中艰难的喊道,每说一句话都要强迫自己忍住呕吐的欲、望。
僵墩再次狂笑,臭气从那丑陋的嘴里喷涌而出,恨得我巴不得死了,也免遭这罪。
“你们两个凡人懂什么?知道为什么我不吃活着的人和刚死的人么?那是因为活着的人元神被肉、体包裹,上面阳气和灵气混在一起,真他妈恶心。刚死的人有的元神已经出窍,有的阳气和灵气还没散尽,怎么吃?只有僵尸的元神才会直接附着在没有阳气和灵气的身体上,那才美味至极。”
我毛骨悚然,因为我知道僵墩接下来要说什么。
僵墩满嘴臭气,继续说道:
“所以,我一直以来其实都只吃元神,而你们这种连肉身都没有的纯净元神,简直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