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反手抱住白沐樱的腰身,狠狠用力,掌心中那瘦弱的娇躯告诉他,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辛苦。内心禁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暗暗怨自己没用,竞然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还要连累她辛苦操劳为自己担心。他埋首白沐樱芬芳的发际,呼吸着那醉人心神的曼陀罗花香,动情道:“白沐樱……你没事……真好……”
“程云,你终于醒了!”
白沐樱微微离开程云的怀抱,轻轻拭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哑声道,“你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了十天十夜!你知道吗,你把我吓死了!如果你再不醒来,我,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是吗?”
原来他已经昏迷了十天十夜,这十天十夜的昏迷,一定把白沐樱吓坏了吧!瞧她,小脸蛋都尖了,足足瘦了一圈。
程云心疼地握住白沐樱冰凉的小手,用力握紧,温暖她的手掌,疼惜地说:“白沐樱,对不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对了,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一位隐世神医的住所。”
白沐樱握住程云的双手,激动地告诉他,“程云,多亏了这对神医夫妇,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泪水禁不住再一次夺眶而出,她泣不成声道,“如果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程云双手捧住白沐樱的脸颊,温柔拭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温声呵哄,“白沐樱,不哭,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乖,不哭了!不哭了!”
白沐樱眨巴眨巴眼睛,吸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泪。然而眼泪却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止也止不住。喉呢干干的,嗓子哑哑的,她这才想起要给程云倒水。她拼命用衣袖抹擦脸上的泪水,哑声对程云说:“你瞧我这该死的记性!程云,你刚醒,一定口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程云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沐樱走到茶几旁,拾起茶壶翻开杯盖倒了一杯热茶。她双手捧在手心中,轻轻吹着热气,缓步走到程云面前,双手递给程云,细心
叮咛,“水热,小心烫着。”
“谢谢!”
程云双手接过茶杯,暖暖的热气刹那间温暖了心窝窝。他小口呷着,温热的水流淌过干涸的嗓子,有如最甜美的甘泉,清心沁肺,整个人顿感浑身舒畅。他忍不住咕噜咕噜将茶水一饮而尽。白沐樱接过茶杯,又为程云斟满杯,递上。程云端起茶杯再度饮尽。如此饮了五六杯,程云满足地抹去嘴角溢出的茶水,长舒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对白沐樱说:“白沐樱,辛苦你了!对了,怎么不见天明?天明怎么样?”
提起陈天明,白沐樱脸色迅速灰暗下去。她呐呐地垂眸低头,脚尖无意识地搓揉着地面,不敢直视程云的翌翌双目。
不好的预感刹那间袭卷全身,紧接着有如惊涛骇浪,将他这叶小舟拍得魂飞魄散。他猛然握住白沐樱的双手,钳子般的巨大手劲让白沐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神色焦虑,激动地询问:“天明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沐樱,不要骗我!你要告诉我实话!天明他现在究竞怎么样了?!”
“程云,对不起。”
深吸一口气,白沐樱自知愧对陈天明,愧对程云。她低眉垂目,轻咬水唇,掩去眸底悲痛欲绝之色,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告诉程云,“老神医说天明心脉重创,失血过多。”
程云力大无穷握住白沐樱的手,迫切追问:“恐怕什么?!你倒是说呀!恐怕什么?!”
咬牙,努力抑制住心底涌起的吭咽,白沐樱哑声道:“老神医说,他无能为力。”
“轰!”
如一记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程云只觉得大脑爆炸刹那间一片空白。身子恍了恍,眼前阵阵发黑,心跳骤停漏跳几拍,几欲窒息。他的手抚上心脏,那撕心裂肺的揪心的剧痛让他浑身无力几欲死去。
陈天明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也是他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兄弟!只要陈天明能够活着,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交换!
他只要陈天明活着!他只要陈天明活着!
“白沐樱,告诉我,你骗我的,你在骗我!”
白沐樱痛苦咬唇,心如刀割。程云痛,她比他更痛。程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去了自己的好兄弟,而她却是生生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人!是她自私!是她冷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程云仰天长啸,那掏心挖肺的痛苦哀号,凄宛绝戾,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鸟儿,惊得窗外雷声滚滚,暴雨浙沥下得更大。
“程云,对不起。”
除了不断地说“对不起”,白沐樱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语能够表达她此刻内心的深深愧疚。她的自私,生生地要了一条人命!她纵然万死,又岂能够偿还!
“不,白沐樱,这不怪你。”
这怎么能够怪责白沐樱呢?白沐樱不过一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的女子,她并非神人,又不懂医术,怎么能够怪她呢?要怪,就怪他自己!怪他学艺不精,无法保护白沐樱和陈天明,反而将他们置于死生危险的境地!他不但保护不了陈天明,反倒要让白沐樱来救他,照顾他!
真正没有用的人是他!真正该死的人也是他!
是他没有用!是他该死!是他救不了陈天明!
天明,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就让程云为你偿命吧。
看见程云悲痛欲绝了无生意的黯淡神情,白沐樱紧紧握住程云的大掌,眸光泛泪,急切道:“程云,我不准你做傻事!天明他还没有死,老神医用药物帮他吊着一口气!我们想想办法,我们再想想办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一定能够想到办法救天明的。”
“白沐樱,你说真的?”
程云闻言心头希望顿生,紧接着又迅速萎顿下来。他摇头叹息道:“没有用的。既然神医都说了无力回天,我们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呢?白沐樱,你不要安慰我。”
“不是的!程云,我不是在安慰你!”
白沐樱努力思考,拼命搜肠刮肚寻找能够让程云重新振奋精神的借口,“小朱的师傅,程云,你还记得小朱的师傅洛神天吗?!洛神天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神仙能够起死回生,拥有神奇的力量!他一定能够救天明的!”
“洛神天。”
程云闻言眼睛亮了亮,紧接着又丧气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洛神天行踪缥缈,无人知其下落,我们该上哪里去找他?退一步说,即使让我们找到他,然洛神天性冷如冰,万金不救,我们又怎么可能请动他出山。”
“洛神天是小朱和小云的师傅啊,只要小朱和小云开口,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白沐樱努力说服程云放宽心,“等你伤势稍有好转,我们马上去找小朱和小云,我一定会说服洛神天救治天明性命!”
“白沐樱。”
看见白沐樱双目灼灼燃烧着志在必得的旺盛火焰,程云心头暖暖的略略安了心。他握住白沐樱的双手,感动地说:“白沐樱,谢谢你……我就怕……我就怕……唉……”话未出口,他已禁不住悲叹连连。
“程云,你担心什么?”
“白沐樱,我担心天明撑不到那一刻啊。”
白沐樱心头突兀一跳,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在心里成形。她紧紧握住程云的双手,轻咬水唇,目光翌翌,坚定地说:“程云,我一定会让天明坚持下去的!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无牵无挂地离开人世!”
没有我的批准,陈天明,我不准你死!
寒风呼啸,天空黑压压的,渐渐暗沉下来。接近黄昏时分,像雾气一样游移不定的云块映着落日形成了玫瑰色的图案,在太阳宁静地隐去的地方,金黄色的光辉短暂地照耀着渐渐昏黑的大地。
“要下雨了。”
老爷爷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淡声道。
“会是场大暴雨。”
老奶奶将贴着大红色双喜字的香炉放好,回头望了眼门梁上简简单单缠绕的红绫,又望了眼墙壁上贴着的“喜”字,问老爷爷,“老头子,这样真的好吗?”
“爱……”
老爷爷放下手中果盘,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也是那女娃娃的一片真心。”
老奶奶握住香炉的手微微收紧,忍不住叹息,“明知他已经时日无多,仍然坚持要与他完婚,这跟结阴亲有何区别?难道,只为了让他在临终之前心里多一份牵挂,就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