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有冲击力的场景,我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直勾勾盯着水池中间,看着他们两个疲惫熟睡的身体随着呼吸的起伏,慢慢平静了下来。
反应过来之后,我又想掏颗土豆来试试口感,但土豆因为我刚刚的摔倒散落了一地,那个用衣服拧成的包裹似乎被树枝割开了个口子。
发蓝光的蝴蝶太多了,以至于它们被我驱赶之后,在空中盘旋一阵,只能重新停在原来的地方,地面上的土豆也纷纷被蓝蝶掩埋,我只能再次驱赶它们。
我将破了的衣服重新摊开,优先拾回还能找到的土豆,实际上我所剩的土豆也不过四五颗罢了。
但是在拾取土豆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这里的草地为何如此柔软的理由。
在将近半米高的草丛里面,有着密密麻麻齐脚踝的蘑菇,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毒蘑菇!我随着视线放眼望去,虽然被一层发光的蓝色蝴蝶盖住,但我知道整个水池周围的空地上,这个三十平米见圆的地面上,长满了毒蘑菇!
加起来可能有整整一吨吧?我这么想着,
难怪他们会停留在这里。我再次看向水池中间,但这次没看多久,毕竟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对傅轶花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看了这个场面对我而言并不算坏事,至少我能够放下一些东西。
将视线挪开后,我看到了在水池边,是两个人散落的衣物,被随意丢弃在四周,以及各自的兵器。
傅轶花那把无鞘的武士刀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黯淡无光,藏在草丛里几乎露不出头。或许,我现在正需要一把能够为我披荆斩棘开拓道路的工具,而它刚好适用。
反正,她留着也没什么用,有这么多蘑菇陪着他们就够了。我这么想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相比起DDDA他们,傅轶花和夜明月辉的身体显得太过正常了,没有那种病态的枯瘦,皮肤的颜色也没有泛青,肌肉没有萎缩……实际上此时他们两个的身体就像是艺术大师的画,美得不可一世。
难道说,他们并没有染上毒蘑菇的隐?那他们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又为何会做出……
我不愿意多想,再做停留的话可能他们就要醒来,到时候我这副浑身破烂残废的狼狈模样就会暴露在阳光下,颜面扫地。
我离开扶着的树干,上前两步,仿佛在宣誓自己的尊严一般,硬是用残掉的右小腿走了一段,才趴在地上,伸手去够那根被取名为“小哥”的武士刀。
决定偷取武士刀之后,我将三颗土豆放在了原来武士刀的位置。
这算是某种交换吧,用来稍稍慰藉我内心的谴责。
我给自己留了一颗土豆,拄着武士刀站起来,再也不用背着什么包裹了。
离开空地的时候,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将这个场景留给他们,然后一头栽进了我自己的旅程当中。
傅轶花的小腹似乎有点凸起?我可能看错了。
从空地中离开,我用武士刀给自己削了根趁手的拐棍,有了工具的效率就是不一样。现在我有一根木棍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有一把锋利的武士刀用来开路,剩下的就是怎么解决一路上的食物问题了。
水其实倒是比较好解决的一点,因为丛林里有很多树洞,似乎清晨的露珠会汇集到里面去,直到中午就干掉了。只要趁着天刚亮的一段时间里补充好一天的水分,还是可以撑下去的。
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撑下去,似乎现在唯一让我撑下去的理由就是去创世之柱找到十四语宫主。
我能找到吗?
我在黑暗中前行,沿着刚才摸索而来的路线,尽量在天亮前离这片空地远些。
天亮后,我四处寻找转瞬即逝的水源,补充完后才在疲倦中沉沉睡去。
我揣着的最后一颗土豆不是用来吃的,而是为了还给十四语宫主,让她能够重新种植。如果吃了,那么她种土豆的想法就又泡汤了,只能再次寻找野外的土豆,这有点麻烦。
但是首先,我得走出这座山,因为茂密的丛林和遮天蔽日的树冠,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凭着知觉往前走——甚至我都不能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
在这种情况下要走出这座山,或许只能靠“运气”和“毅力”这种东西了。
山的形状似乎是杂乱无章的,有时候我像是在爬山,有时候又有大段的下坡,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片森林是阔叶林,那么所处的纬度应该不高。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反而希望自己能在地理课上少打瞌睡,多听点东西了。
彩虹平原是河谷冲积平原,它的“河谷”是大瀑山的山谷,“河”就是大瀑河,大瀑河把大瀑山因为地壳活动而裂开的那些沙石冲刷下来,沿着河谷堆到平坦的平原上,并且在平原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三个水池,因而形成了彩虹平原。
我在脑子里推想整个过程,记起了地理老师说过的很多话,但大部分都有头没尾,要么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例如他的大嗓门。
有水滴到我的脖子上,接着更多的水落了下来。我才发现在没注意的时候,丛林外已经刺啦啦响起了雨声,而现在雨侵入了树冠,往丛林内部倾泻了下来。
这是自那场创世的大雨之后的第二场雨,相隔了将近半个月。
大雨的声音也带回了我的思绪,我赶紧让身体淋个痛快,潮湿闷热的丛林快把我给逼疯了,我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不受控制,原因有很多,包括缺少食物、缺少水、伤病加重、以及得不到休息。
这场迟到的大雨让一切又活了回来,能看到有昆虫在树枝上移动,大白天的也出来汲取珍贵的雨水。
那是一只大独角仙,竟然能有鼠标那么大,黑色的甲壳上有白色的斑点,头顶那根巍峨的角是银白色的,有着十分对称且温润的完美形状。
我举起武士刀一把斩断了它的身体,流出的银色液体仿佛流动的水银,只不过没有那么高的密度。
能吃吗?我不知道,但我此时已经饥肠辘辘,饥不择食了。就算现在摆在面前的是毒蘑菇,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吧,毕竟为了活下去,活着走到创世之柱。
我顶着雨水,上前从树枝上抠下大独角仙的两段身体,它的节肢腿还在动弹,应该只是神经反射罢了。
在吃之前,我试着舔了下树枝上的银色血液,那混杂着雨水和树皮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只不过有点酸,但是那种水果的酸味,像是猕猴桃之类的感觉。
好吧,实际上可以算得上是蛮好喝的果汁饮品了。
我嘬干了树枝上的银色“果汁”,才将手中的两段虫身放进嘴巴里,连同那根大角也不放过。
这个举动让我吃了点苦头,毕竟那根独角的威力跟螃蟹的蟹螯差不多,咯得牙齿生疼,但我不愿意放过它,终于是咬碎了往肚子吞。
好吧,这是一顿就着果汁饮料的甲壳大餐。
我一边喝着免费的雨水,一边四下寻找倒霉的虫子们,感觉自己像头吃昆虫的老怪物。
似乎是补充了点蛋白质,我感觉自己将死的身体恢复了很多,甚至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拄着拐杖能跑能跳,有时候还能上树抓虫子。我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思维不再停滞不前,而是开始转动起来,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脑子运转的速度恢复到正常状态。
我想着为什么会这样子,突然左脸猛地一阵瘙痒,我伸手一抓,掉了一层结痂。
脸上的伤口好像已经愈合了,而且我用手轻轻一碰,结痂就全部从皮上脱落,脸上的瘙痒也很快消去。
用雨水冲洗了一下,左脸的皮肤变得光滑细腻起来,如同新生的婴儿。
我惊异于这种神奇的恢复,此时右腿传来了一阵更加难以忍受的痒,简直奇痒难耐,要不是外面包着一层树皮和衣服,我都差点伸手将它抓烂。
等解开保护的时候,奇痒已经消失了,用雨水一洗,同样也迎来了一条崭新的腿,不止皮肤如此,里面的骨头似乎也长好了。
我试着用它支撑身体的重量,并且略作跑动,这些事情它完全胜任,完好如初。
难怪刚才我能够那么身手敏捷。
我感觉自己身体好像突然间脱胎换骨,在从里到外发生锐变,每一寸骨骼被精准修复,每一根血管捋顺畅通,每一块肌肉完美塑造,每一个关节调好位置,每一片肌肤愈合新生……这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间,然后仿佛纯净的水中滴入了墨,然后扩散、融合、升华。
我把自己脱光了,站在下雨的丛林里,放肆地大笑。
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滋润着万物,创造着整个世界。
到底是什么导致我身体发生了这样的改变?我不清楚。但我现在可以更加坚定地往北方走,更加坚信自己能够走出这座山,前往创世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