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阁内,安容一袭素白的单衣,披头散发的抱着她从荷塘里摘下的荷花,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怀里,目光中藏着几分隐忍与呆滞,一动不动地望向怀间那朵硕大的荷花,喃喃自语道:“好孩子不要怕,不要怕,娘会保护好你的……不要怕,有娘在,没人敢来欺负你。”
麻姑跟在身后,手里握着安容的绣鞋,望着她这般疯癫的模样,握着绣鞋的手兀自一紧,而后不舍与疼惜地望向她劝道:“主子,天寒了,您先把鞋子穿上……”
灵樨被这样的安容吓的哭起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灵樨心疼地注视着疯疯癫癫中的安容,尝试着去靠近她,却被她一把推了开去。灵樨瞪大双眼,慌乱地望着她,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从小伺候的主子。见自家主子这般,灵樨乱了阵脚,满脸挂泪地跑到麻姑身侧,哀求地问道:“姑姑,这可怎么办才好?”
麻姑愣在原地,望着这般疯疯癫癫的安容望的出神。本该享受大唐郡主的荣耀,却在这东璃国受这份子的折磨,于麻姑心里可是疼的说不出话来。这副模样的郡主,若是出现在王爷面前,怕是得令王爷急疯了才是。麻姑不忍心安容受这般痛苦的折磨,紧忙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言哀求道:“我的好主子,小主子已经不在了,奴婢求您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疯癫中的安容蓦然一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望着被自己吓哭的灵樨,和目光中竟是担忧的麻姑,心中甚是不忍。可她若不如此为之,怕是连东璃王的面都难再见着,遂狠下心来继续装疯卖傻起来。她猛地一把推开麻姑,痴痴傻傻地看着麻姑竟傻傻的冲麻姑傻笑。她不顾天寒,赤着双脚在冷凉无比的地面来回跑动,嘴中还不忘哄着怀中那颗被她当做小皇子的荷花,神情痴傻入狂。
安容怀中抱着那朵荷花,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云阁的大门,她在院内痴痴傻傻地来回跑动,趁着门卫守备不严之时冷不丁往外冲去,却被门前看似不严守的两个看守的士兵给拦了下来:“娘娘,王上有令,娘娘不得踏出云阁半步……”
“娘娘,谁是娘娘,是你吗?”安容继续装疯卖傻的状态努着劲向外冲去:“你们做什么拦着我家孩儿,不让他出去……”
身后的麻姑闻状后,紧忙跟了过来:“主子,乖乖听话,跟麻姑回去。”麻姑将安容紧紧护在怀里,哄骗道:“王上说主子的病还没能大好,要咱们待在云阁里治好了病再出去。”
被麻姑抱在怀中的安容倏地一怔,却继续佯装问道:“你又是何人?”安容目光痴傻地望了麻姑好一会儿,而后又再次尝试冲出去:“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不让我出去?”
“主子,他们是王上派来保护您和小主子的”麻姑见安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只得继续陪她演下去,又怕守卫太过耿直,伤到安容,遂不露痕迹地将安容护在身后,并向外面的士兵赔罪道:“二位差大哥,对不住了,我家娘娘她……”
两个守卫在云阁外看守已有不少时日,素日里又受这麻姑的照顾,遂收起手中的长矛,不愿再刁难她们道:“姑姑,娘娘这般,我们看着也是于心不忍。只是您也知道我等奉得是王上的旨意在此把守,若娘娘执意闯出,叫我等也甚是不好办。”两个守卫叹息地望了眼安容这副痴癫的模样,觉得她也很是可怜,遂于心不忍地劝慰道:“算了,姑姑,娘娘也怪可怜的。天这么冷,娘娘又穿得如此单薄,您老就受累将娘娘劝回去吧。”两个守卫互视了一眼,左侧的守卫开口说道:“您老放心吧,刚刚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入了寒的东璃凋敝凛凛,渐显一股冷然之势。不论蔚色的苍穹,还是灌木丛林,都皆隐去了那股生机盎然的势头,留下的只剩一丝阴寒与颓废。就连流连天际的那群雀鸟,都失去了以往的欢跃,纷纷收起飞翔的傲翅,在光秃秃的枝头为自己筑上一股可以抗寒的暖巢。
一阵寒风骤起,云阁墙院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感伤的身影,站在那角落处久久不发一言。刚刚云阁内的那阵喧嚣,竟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他耳中。他仍是不敢相信刚刚发出疯癫声音的那人,是他曾宠在心头的安容。他欲上前确认清楚,奈何脚下的步履异常沉重,待他神思清醒时,已然站在了云阁门外。
门前守卫惊然一诧,急忙跪地请安道“王上……”他摆了摆手屏退了两名守卫,目光跟随着安容入殿的那抹单薄的身影不肯移开。这样疯疯癫癫的身影,是他从未想过的存在。望着这样的安容,东璃王眼眶一楚地站在门外,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东璃王身侧跟着的张太医亦是听得了云阁内所发生的一切,尴尬地硬着头皮问道:“王上,如今娘娘这般,臣……”
“你现在就回去,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给孤王叫来云阁,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孤王医治好容妃的病。”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东璃王目光冷然一凛道:“否则,你们都得提头来见孤王。”
张太医惶恐地跪地领旨道:“臣遵旨”
自东璃王出现在云阁后,曾被遣退的丫鬟太监又重新回到了云阁内照应。而接下来的那几日,安容的情况却是时好时坏,病情着实不稳。这样的变故可是急坏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他们夜以继日地在云阁内为安容的病情劳心伤神,翻遍了各种古书医典,也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却不见安容的病情有大的起色。
也正是从东璃王出现在云阁的那日开始,太医院的张太医每日到了黄昏的时辰便会只身前往议政殿内汇报安容当日的病情。议政殿内的东璃王不论多忙,黄昏时一定会搁置一切朝政,在殿内只见张太医一人。只是太医院众多太医,一连几日都未能拿出根治病情的方法来,着实令东璃王动怒和斥责。
与此同时,被封锁起来的东宫内,平静了数日的待废太子璃逸轩近来却心情大好的很,趁着难得的暖阳之照,很是体贴地陪着临盆在即的太子妃在宫内的后花园内散步。只是在他们身后,还跟了一道爱慕璃逸轩的玲珑公主的身影。
见自己这个不识趣的妹妹一直跟在自己和太子身侧,隐忍着不愿动怒的太子妃也终是到了被触碰的底线,眉头不悦地清然蹙起道:“殿下,妾有些累了”太子妃耳边已听得了关于安容与太子的传言,却奈何一直未找到与他说话的机会。她本想着自己这个妹妹在她宫内讨不到太子的欢心,自会回去罗宛。奈何自己对这个妹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没曾料到她会对太子如此上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意识到妹妹对太子的那副必得之势,长英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慌张。
璃逸轩在禁足东宫的这些时日,对太子妃这个远道而来的公主妹妹过分的殷勤有些不悦。这些时日对方并未过分表现出来,即便是看在太子妃与罗宛的面上,璃逸轩也得给玲珑几分薄面。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虽与太子妃无两情相悦之情,可太子妃毕竟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为了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在玲珑公主面前他至少也得表现的对太子妃更热情一些,好断了那玲珑公主不该有的心思,遂将太子妃护在怀中,温柔地说道:“这里风太大,我扶你去亭子里坐坐吧”。
这些日子,太子璃逸轩对太子妃的种种疼爱,玲珑公主是看在眼里的。太子越是这般疼惜她这个姐姐,玲珑公主越是想要得到这般体贴的太子。在她眼里,只要是她看中的,即便是自己的姐姐,她也不愿意让却。玲珑公主笃定着心思,全然不顾太子对太子妃的那份体贴,很是任性地说道:“太子殿下,这是玲珑今早亲手做的糕点,您尝尝”
见这玲珑公主完全一副要将自己拿下的势头,璃逸轩眉头怒然一蹙,却未理睬一头热的玲珑公主,而是将自己的披风脱下,体贴地为太子妃披上:“外面风太大,仔细了别再着凉。”
一旁的太子妃将妹妹玲珑对太子的心思尽收眼底,见妹妹玲珑公主仍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样,遂有些生气地蹙起眉,目光却停在了太子璃逸轩的面颊上柔声说道:“殿下,妾有些口渴”
璃逸轩岂会不懂太子妃是在给自己制造躲开的时机,遂站起身笑道:“你在这坐一会儿,我让怜儿回去热点茶过来。”说罢,太子璃逸轩起身径直离开了亭子,厅内便只剩下太子妃与她的妹玲珑公主。
见太子的身影已然远去,太子妃方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妹妹玲珑开门见山道:“妹妹来我这宫中已有数月之久,你也知道姐姐我临盆在即,这些日子怕是没有工夫好好招呼妹妹逛东璃的景色了。”
玲珑公主见太子璃逸轩已然走远,也就不加掩饰道:“姐姐,从小我母妃就教导我,若是看入了眼,就得不择手段也要让他成为自己的。”
长英见玲珑仍是不肯死心,决定让她去碰碰太子的硬壁,让她知晓这东璃的男人与罗宛的有多不一样,遂抬起手中的帕子掩口道:“妹妹尽管一试”。这不是太子妃大方,而是在太子心目中除了后宫里的那位安容娘娘,怕是很难有谁能令太子放在心上,哪怕是她长英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遂更加大方地说道:“若是妹妹能令殿下动心,愿留妹妹在这宫中与姐姐相互照应着,姐姐当然也很乐意。”
见长英有恃无恐的模样,玲珑公主面色一凝,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来。可她不是别人,她是罗宛王心头上最为疼爱的玲珑公主,仗着自己在罗宛的宠爱,玲珑不甘示弱道:“姐姐,别人我不知道,可眼下只要是玲珑看上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太子妃的目的已成,便不再多费口舌地站起身,挺着临盆的肚子望着面前凋零的枯叶讥笑道:“那就让姐姐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