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夹杂着阴寒,浓稠如墨的黑色渐渐笼在了大都城的上空。大牢前,容棠宇与灵樨到来时,一道倩丽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容棠宇眉头一沉地上前唤道:“公主……多谢”
“我已安排好今夜你们单独相见”缙云公主嘴角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很是为难道:“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知道后一定会恨我。”
容棠宇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向大牢内而去。灵樨跟在身后一并追了进去。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缙云公主苦笑的问自己这么做究竟是错还是对?
待容棠宇目光接触安容身影时,整个人都无法动弹。短短别过数月,那曾被他捧在手心当中呵护的安容如今却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这样的她令他无法不自责。牢门打开,他急身奔了过来,将睡梦中的她抱在怀中道歉的说道:“容儿,对不起,棠哥哥来晚了。”
安容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唤醒,待她睁开眼时,整个人已置在了容棠宇怀中。安容不敢去看他,怕是一场梦,直到耳侧再次想起容棠宇唤自己的声音时,方抬起双眸温柔地望着他:“棠哥哥,棠哥哥,真的是你……”安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颊,不敢相信地注视着他:“容儿不是在做梦?”
一旁的灵樨也很是激动地唤了一声:“小姐……”
安容顺着声音望去,灵樨竟也来了,她慌忙离开容棠宇的怀抱问道:“你们怎会在此?”她终于从惊喜中清醒过来,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们问道:“王后不可能那么好心令你们来探望我……”
麻姑见状,急忙宽慰她道:“郡主放心吧,表少爷是缙云公主偷偷送进来看望公主的。”
“缙云公主?”安容一怔,而后目光动然地望向容棠宇:“为何将她也牵扯了进来?”
“是缙云公主自愿的”灵樨抢声回答道。
“灵儿,你跟麻姑先出去,我想跟棠哥哥单独聊两句。”安容要抓住这宝贵的时机与容棠宇交代她今后的打算,不得已将灵樨和麻姑请了出去。
容棠宇将她重新护在怀间柔声说道:“容儿,跟我离开东璃,去大唐找义父可好?”容棠宇思忖了几日,能保护安容的最佳方式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到他们一直渴望的大唐去。
安容无法回应他的要求,目光艰难地迎上他期盼的目光说道:“对不起,棠哥哥,这次容儿怕是又要令你失望了。”安容有太多的不甘心,若是就这般离开,怕是到她死的那日她都要责怪自己。
容棠宇前来之前,在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和安容一样,在知道他们真正的仇人是当今国后萧氏时,他也曾一度挣扎了许久。若他懂安容,便知道安容也会与他一样,绝不会愿意就这般离开的。他目光期期地望着她回道:“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劝你离开。”
“她害死了我们的亲人,还下毒加害了王上,嫁祸于我。若是这般离开,不论是容家的血仇,还是王上的加害都将被她掩盖。为了她的一己私欲利用了我,将我投身在这宫中,做她的棋子,利用完后再弃之。她将我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何令我不恨 !”安容所有的愤怒顷刻爆发了出来:“所以我不能离开!”
容棠宇震惊地望着这般满腔仇恨的安容,一时怔然无语。他知道安容受了许多苦,却没想过这一切苦痛的来源竟全是他们那个所谓的恩人有意为之。此刻他才明白从他们入京的那日起,他们便是她手中被利用的棋子。想至此,容棠宇震惊的脸色露出一丝寒意,对那个曾经的恩人有股杀害的冲动,遂不舍地将安容抱的更紧了一些道:“容儿,接下来由棠哥哥来保护你。”
安容就是这般了解他,所以阻止道:“不,棠哥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想要利用我而起,所以这个仇必须我来报。”安容温柔地将自己的柔荑覆在他的大掌之上说道:“棠哥哥,容儿还欠你一个拜堂礼……”东璃王曾说过,若他不在了,安容可以不用拘束后妃的身份,可以自行决定去留,或者直接回去大唐。安容目光扫视了一眼牢房,见月光铺入的地方,拉着容棠宇在那抹黯淡的月色下双双跪了下来:“棠哥哥,你可还愿意娶容儿?”
在他心里,安容早已冠上了他容家的姓,成了他容家的媳妇。容棠宇不在乎这些礼节,但只要是安容所要求的,他都会满足,遂点头道:“在我心里,容儿一直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容棠宇的回答,安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今晚就在月老面前拜这天地”话音落,安容与容棠宇在微弱的月光下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听得安容的声音说道:“棠哥哥,容儿自今日起便是你的妻子了。”安容将父亲李真曾交给她母亲生前最喜爱的红豆发簪被安容从发髻上取下塞进容棠宇手中道:“棠哥哥,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簪子,我将他交给你保管,待有朝一日容儿报了血仇回来,你再为容儿亲手戴上可好?”安容为了能让容棠宇为她好好活下去,硬是跟容棠宇说了这样违心的承诺。
望着手中那枚红的如血的发簪,容棠宇心里咯噔一沉,竟透着几分莫名的不安:“容儿可是要回到那宫中去?”
安容没有避开的回答道:“容儿现在唯一能回到宫中的方法只有一个”
容棠宇知道安容所指,目光蓦然一黯道:“只要容儿要求的,棠哥哥都会尽力办到。”
“棠哥哥,你与缙云公主已有婚约,如果可以,请给她一个好的归宿。”这是安容最后能为缙云做的。
容棠宇没有回答,仍怔然地盯着手中的那枚红豆发簪不肯移开目光。安容见状,握住他那只握发簪的手温柔道:“棠哥哥,容儿只有在你面前才会一而再的任性。明知道这么做会伤棠哥哥的心,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容儿一直都很任性地忽视棠哥哥呢……”安容忽扎入他怀中落下了泪水道:“也只有棠哥哥才会这般宠着容儿……”安容在心里说了无数声‘对不起’,可终是咽在了喉咙处没有说出来。她在心里默声承诺着若有来世,她想将这辈子欠他的都统统补回给他。
“这些不是容儿要求的,是棠哥哥自己愿意这么做的,容儿不可以自责。”容棠宇抱紧怀中的她,不敢松开,他怕这次松开后,他们再也无法像今天这般坦然相对了。
牢外的树林内,有两道暗黑的身影一直藏在树枝内。其中一道身影被冻的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埋怨道:“大哥,这大寒的天为何要跟着那人来到这里,还一直这么守着?”
“三弟,你要多点耐心好不好”枝头的被唤作大哥的黑影叹息地摇头道。
“龙运大哥,不是小弟对你有意见。这大晚上的你跟着那两人跑到这牢房外,为何不一道跟着进去看看,非得这么白痴的守在外面。”枝头上的邱恒横躺着,一副观星赏月的心思来看待今晚的跟踪。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龙运指了指大牢前的那辆马车:“那车里的女子与今日白日所见的男子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为何那人进去了,她却等在外头?”
邱恒顺着龙运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不愿费半点脑力的说道:“或许他们相互爱慕,里面那位是那个女子不愿意见到的人……”邱恒顺嘴说出后,自己也猛地一愣,而后惊醒了过来:“那女子不愿意见,那男子却非见不可,那个灵儿姑娘也慌张的跟了进去,那关在这里的肯定是个女人……”邱恒惊愕的张大嘴望向龙运:“难道是宫里头的什么人?”邱恒索性坐起身,托着下巴喃喃琢磨道:“这萧府进宫的据我们所知除了萧氏王后,便是那很受东璃王盛宠的容妃娘娘……”邱恒很是自然地拨开了心中的云雾,蓦然激动的抓住龙运的手臂兴奋叫道:“大哥,今晚我们怕是得夜探这官牢了”
“你打算直接从这宫里的娘娘了解事情的真相?”龙运眉头深锁的问道。他刚刚也有此打算,不过一瞬间的念头,便作了罢。这位容妃娘娘毕竟是萧府走出去的人,与那六皇子身后的谢氏一门是敌对的立场,若他们贸然去见她,怕是也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
邱恒却不认可地说道:“若这位娘娘是萧氏的人,就不该在这大牢内关着。”邱恒从树枝上跳落在地道:“大哥,我们这就去见见这位容妃娘娘”他心里头总有一个莫名的念头,见了这个容妃娘娘,或许会是他们此次来京城的最大收获。
龙运与邱恒二人继续窝在树上观赏着大都城上空的月色,却没有江门的夜色来得令人振奋舒畅。两人一会儿谈夜色,一会儿聊在落日崖内的那些日子,并将他们从酒馆带来的酒喝的一干二净。当然只是邱恒一人在喝而已。邱恒喝完最后一滴酒时,目光正巧撞见白日见的那男子与那灵儿姑娘从牢内出来,急忙提醒道:“大哥,他们终于出来了。”
容棠宇面色凝重地从牢狱中走了出来,脑中仍盘桓着刚刚安容与自己所透露的行动计划。安容执意要重新回到宫中,为了血仇与被陷害讨回该有的公道。他答应会全力支持她,可是心里面却极不愿意帮她回到那危机四伏的宫里。他本想问出口的话,最终仍是未能问出口。她既然执意入宫,又为何还要成为他的妻子,让他只能守着这个不真实的名分,在宫外为她担惊受怕吗?
缙云公主从马车上下来,迎上容棠宇暗沉的脸色,不安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她刚刚后悔自己没有一起进去。
“没什么”容棠宇直接从她身侧而过,跨上马背,飞奔而去。缙云公主不放心地命马车跟在他身后。容棠宇一路狂奔直接朝城外而去。驾马车的车夫停了下来为难地问道:“公主,那容将军飞奔去了城外,奴才是继续跟去吗?”
缙云撩起窗帘望着容棠宇已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