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样一个男人,她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苏芒。
爱过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劫还是祸……
虽然她对苏芒的过去有所了解,可她对于这个男人却是陌生的,仅有的几次也都是从苏芒的口中得知。
而且这过程并不怎么美好。
陆远庭深邃幽暗的眼眸落在潘晴的脸上,从椅子上起身,迈着一双修长的双腿缓步到沙发前,声音深厚低沉,却字字撩震人心。
“潘小姐,请坐。”
潘晴眨了眨双眸,微微移开了视线,保持一颗平静的心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谢谢。”
潘晴坐下后就看见他也款款落座,看着他举手投足间的高贵卓然,无疑,这个男人是个能让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异性。
红唇缓缓扬起轻声开口问道:“陆总慷慨解囊不知是想知道些什么呢?”
从早上见到门外那个男人起,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陆氏的陆总愿意承担孤儿院以后所有的出费,她知道这一定与苏芒有关。
至于为什么这个男人非要见她,想必也一定与苏芒有关。不然又有什么值得这个男人要大费周章派专机接她过来。
“和聪明人交谈总是会让人很愉悦。”
潘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看着陆远庭那双幽深晦暗的眼眸,这双温凉似霜般的琉璃眸似乎能够看穿人心。
“陆总想知道什么?”
陆远庭而是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咖啡后才抬眸将目光投向她,声音醇厚低沉却蕴藏着不容抗拒。
“全部。”
潘晴神情未动,这跟她猜想的一样,只是这个男人的瞳仁蕴藏着压迫性的锐利,实在不容久视,只好将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这杯咖啡上,足足沉默了五秒钟后才缓缓开口。
“我与苏芒的相视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在台湾……”
“那时候正值秋季,偶然间发现她晕倒在医院不远处的小路上,我把她送去了医院,医生告知我那个时候的苏芒已经怀孕五个月,并且胎儿的情况并不好,所以建议她做引产手术。”
潘晴说到此才再次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她注意到陆远庭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动,保持着平稳沉着的姿态,就连目光都未闪过。
“可苏芒却铁了心要生下来,不论是医生还是我的劝阻她都不听,医院也不能强行让她手术,只能同意她留下宝宝,没有办法,我得知苏芒在台湾没有亲人,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把她带回孤儿院静养亲自照顾她,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三个月以来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偶尔会在暗处看见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女人几乎是每天以泪洗面,除了发呆就是默默流泪。”
潘晴说着,眼前的被子似乎开始重影,她似乎回想到了五年前。
而陆远庭除了沉默,修长的指腹游走在咖啡杯的边缘,眸光幽深晦暗,眸中的情绪更是莫测难辨。
“一直过了三个月,医生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当苏芒怀孕八个月的时候……”
“苏芒早产了,并且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宝宝和她都有危险,苏芒也有了大出血的迹象,事态已经严重要到要在宝宝和苏芒之间二选一,做一个选择。”
说到这的时候,潘晴再次抬眸看过去,她有留意到他指间的动作停顿了几秒,虽然他的神情并未有何变化,可潘晴知道这已经足够了,恐怕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最想要知道的。
潘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气后继续说下去。
“当时医生的建议是保大舍小,当时苏芒怀孕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不适合把孩子生下,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留下宝宝,就在我签字的前一秒,她拉住我的手祈求我要保护她的孩子,即便牺牲她自己也所谓,我虽然可以理解身为母亲的天性,可苏芒的坚决已经超出了理智,医生曾经不只一次将危机讲给她听,可她却一意孤行,面对她的祈求我狠不下心了,因为那是我们认识为止她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她对我说不要放弃她的孩子,让我救救她的孩子,我怎么拒绝呢?我没有办法拒绝,可她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也容不得我再三摇摆,我还是签了字,保大舍小。”
潘晴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似乎想到当时的情景,当时苏芒紧紧抓着她祈求她的画面。
“手术之后苏芒脱了危险,孩子也庆幸的生下来,可是医生也同时诊断孩子活不了多久……”
潘晴说到这脸色微僵,抬手捏着自己的额头,眉心紧蹙着,眸光轻闪。
“我不知道原本昏迷中的苏芒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当天晚上她就趁着夜里从保温箱中抱走了奄奄一息的宝宝,我当时急坏了,到处都找不到她,她刚刚生了孩子身体那么虚弱,还带着宝宝,我当时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我甚至想到她会抱着孩子想不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当我回到孤儿院才发现她带着宝宝回来了,蓦然间我才发现,她无处可去,唯一的栖息之地就是这间孤儿院了。”
“我看着她一直坐在婴儿床旁边对着宝宝说些什么,当我慢慢走进的时候才发现,发现……”
潘晴想到当时的情景忍痛闭上了双眼,也没有再去关注陆远庭此刻会是什么表情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哽咽道。
“发现宝宝已经……我惊痛的捂住嘴,震惊的看着苏芒一直对宝宝说着话,说要带宝宝去游乐园,要带她去买好多漂亮的衣服……”
潘晴哽咽着,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一直到苏芒彻底的崩溃,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坍塌了,她发疯一样的抱着宝宝冰冷的尸体哭的痛彻心扉,这样的苏芒竟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我陪着她一整夜,第二天看见她抱着宝宝去了后院,我看见她亲手在那棵梨树下挖了一个坑,亲眼看着她亲手埋了宝宝,我躲在远处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我看着她拼尽力气的站起身体,然后,终于倒下来……”
“四天四夜早已超出了她的极限,况且她还在坐月子当中,不休不眠对她身体的伤害可想而知,我知道不论是她的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没办法负荷,可我没想过她竟会割腕自杀……”
潘晴脸色一阵阵泛白,似乎五年前发生的一切都在眼前一般。
“如果不是我忘记了手机而返回病房,恐怕如今早已没了苏芒这个人,我看见从她手袜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被褥,那么多的血从她瘦小的身体流出来,那么猩红的一大片……”
“我惊吓的大叫出声,我很庆幸当时的地点是在医院,否则我真的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苏芒被推进了抢救室,经过抢救苏芒还是挺了下来,当时给她手术的医生告诉我说,说手腕上的伤口很深,她割开自己的手腕划破了血管和筋脉,伤口深至露骨,如果在晚一分钟,人就真的没救了。”
“可她醒来之后不吵不闹,只是睁着眼睛发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空洞呆泄,她不吃不喝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从原本八十斤的人竟然瘦到五十斤……”
“五十斤,是什么概念,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个什么概念?我想起她在怀孕的时候也就九十斤,可她却又一米七的身高,这比例根本就不正常,输了半个月的营养液,医生束手无策,便建议我带她去看心里医生,可当我听到诊断结果的时并不惊讶。”
“抑郁症重度期,治疗了一个月也不见任何效果,一直到春节前一个月,我们去医院的路上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一向没有任何情绪的苏芒似乎在听到婴儿的哭声后有了反应,我看着她顺着声音跑去,那是一家小医院,我看见她从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抱出一个赤身的婴儿,浑身是血,就连身上的脐带都没有来得及处理,这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可就是那一瞬间,我看见苏芒将那个弃婴抱在怀中,而她竟然笑了,她抱着婴儿走到我面前对我笑了,她问我可以不可以收养她,我当然愿意,就是那一天后苏芒似乎有了变化,她开始自己主动吃饭,会跟我说话,就这样,苏芒的情况越来越好,看着她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要多我就知道她挺过来了,她终于从地狱中爬出来,而那个孩子便是小美,小美是她没有生宝宝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名字,小美就是苏美,苏美就是小美。”
“也正因小美的存在她才可以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一直到小美一岁的时候她因为高兴喝了一些酒,酒醉的她抱着我在哭泣,那是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
潘晴说到这便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对面的男人,看着他冷峻非凡的面容,缓缓扬唇。
“‘陆远庭’她在说这个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听见陆总的大名,也是第一次知道在她生命中有过这样一个男人。”
“到了第二天她便问我,我如实告诉了她,我清楚的看见她愣了许久,就在我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她竟开口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