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嫔齐齐侧头看去，只见一女子迈进殿门，身着藏色华服，袖子宽大，裙摆微拖地，如此厚重的颜色却不显沉闷，倒添沉稳，等到再看这女子的容颜，还不及惊艳就被那头上的一只凤头钗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别管哪朝哪代，凤头钗只有太后、皇后、王妃可戴，大楚亦是。
京中的王妃只有方才被当做笑料的那一个，眼前这个是谁众人立刻知晓。
特别是这人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来，明明隔着四五丈，却犹如夹杂了寒霜吹到了身上，几个胆子小的妃嫔立时缩了缩脖子。
沈冰轻笑了笑，“王爷方才还提起秦妹妹怕是宫中住惯了，不想回府，没想到还真是，和诸位嫔妃聊的这样热络！”
她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众人莫名的心虚。
秦茹月僵了僵脸色，求助的转过头，伸出手。
一样出神的秦茹萱眼中出现恐惧的目光，天知道，方才的一瞬间仿佛是沈冰轻站在眼前，浑身是血要她血债血偿！
被秦茹月一推，秦茹萱才回过神。
“不过是几个姐妹说了些话，确实是未经考虑，提及旧事冒犯了王妃，王妃莫要生气。”她说道，明着赔不是，却是暗含讽刺，掩饰着自己方才的失态。
这一说妃嫔们也都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们说的都是实话，说实话也有错不成？
“贵妃说笑了，本妃怎会生气，不过心里有点介怀倒是真的。”沈冰轻温顺一笑，叫刚才还认为自己实话实说的妃嫔们面色讪讪。
秦茹萱心中讥讽，连硬话都不敢说，不过是个软柿子罢了！可她没想到这个“软柿子”下一刻就在她的头上踩了一脚。
沈冰轻走到殿中，离得近了叫人看了越发觉得肌肤吹弹可破。
“贵妃好气度，听到‘富贵之前是乞丐’这种话也不会联想到是说话之人在影射自己，换了旁人只怕气都气死了，不知道是哪个说的这话？存的什么心？”她说道，竟然还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四周，妃嫔们都惶恐的低下头。
最后一个穿着艳色襦裙的妃嫔站了出来，恼怒的说，“你别血口喷人！贵妃娘娘乃是沈将军的义女，如今更是常伴圣驾左右，身份高贵，岂是你可比拟的？”
秦茹萱面色稍缓。
“原来是你说的！”沈冰轻哦了声，语调上挑，“现在你又说错话了。”
妃嫔面色一僵，“我说错什么了？”
沈冰轻嗤笑一声。
“沈府早就被满门抄斩，连只狗都没命活，贵妃乃是那沈氏逆贼的义女，不就是罪臣之女，理当一并处死吗？”她说道，面上甚至浮现几分轻蔑刻薄，心里却是在滴血，父亲，原谅不孝女这样称呼您。
此言一出，众人顿感殿内生出一股压迫感。
秦茹萱被戳及痛处，猛地站起身。
自知说错话的妃嫔脸色白了又白，怒喝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你扭曲事实！沈府满门抄斩是罪有应得，谁叫他们通敌！贵妃根本不知情，无罪为何要死？”
沈冰轻勾起唇角，“沈皇后有罪吗？不是一样死了？”
“那是那个贱人自觉羞辱，自尽了！岂可与贵妃相提并论！”妃嫔口不择言，直接骂出来。
“你竟然敢出言辱骂辞世的皇后，活够了不成？”沈冰轻的眼神暗了暗，“自尽？那还不如说沈皇后是不舍父亲赴黄泉，就是死也要跟着，如此纯孝，确实不是有些人能比的了的。”
“够了！”秦茹萱听不下去，怒喝一声，指着沈冰轻气道，“你竟然敢对本宫不敬，掌嘴！”
此话一出，身边两个宫女便要上前，不想拿林昭容适时开口：“娘娘，且慢，这怕是不合适。”
秦茹萱挑眉，不善的目光扫向旁侧的人，“林昭容开了话头，现下本宫如此责罚却也是不合规矩？”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妾想这沈家上下尽数被斩，娘娘自然与沈皇后毫无瓜葛，今日偏王妃提及此事，莫非王妃之前与那沈皇后也曾有联系，说不定是曾受了那沈皇后的恩惠，今日故意提出来落贵妃娘娘的面子。”被人目光看的心虚的林昭容连道。
“哦？”秦茹萱的声音又冷了些，声音里带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并未再往下。
“林昭容莫要胡说，本妃怎可能与那沈家逆贼有关系。”沈冰轻心里冷笑，面上一副生气模样，话音落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按着跪倒在地上。
“多说无用，掌嘴！”秦贵妃冷喝声，声音里夹杂起一丝恨意，看向林昭容，“你去施行。”
做贼心虚的林昭容不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打个哆嗦的连连应声，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按住的沈冰轻。
她这个角度恰好秦茹萱无法看的真切，林昭容脸上的惊慌被快意所取代，抬起手让着婢子帮自己挽起衣袖，蔑视的看着人，道：“你这贱人也敢说贵妃坏话，不知死活！”
一时间偌大寝宫里安静的很，只能听到手掌触碰肌肤的声音。
被扇的脸颊肿起的沈冰轻勉强勾起一个笑容，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林昭容第二个巴掌还没打下来，一道清亮的男声便从殿外响起：“住手！”
众嫔妃齐齐回头，竟是巫徵疾步朝这里走来。
秦茹萱眸子骤缩，心道这巫徵缘何如此快就赶来，可脸上还是赶忙挤出一丝笑意来。
“秦茹萱，你对本王的王妃有偏见还是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待。”巫徵第一眼就注意到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的沈冰轻。
沈冰轻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委屈的看着巫徵，低声唤了句：“王爷。”
顿时巫徵眼中冒出怒火来，看着林昭容几乎要将人给杀死，抬脚踹翻一脸惊恐的林昭容，听到秦贵妃发出的短促尖叫。
他目光里带着威胁的看去，嘴唇勾起，带着森冷的意味：“秦茹萱记着你的身份！真论起来不过是个妾，本王的王妃不是你能教训的。”
说罢扶起跪着的人大步走出寝宫。
沈冰轻也并未料到赶来的巫徵发如此大脾气，被人拉着的脚步踉跄。
“放开！”她的低喝声从口中吐出。
巫徵却不放手，只用余光看着沈冰轻。
沈冰轻敛了神色，这男人打从进入秦茹萱寝宫开始脸色就如此不好，也不知是在皇帝跟前受了气，还是看着自己受刑而发怒，估计还是前者多些。
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巫徵冷眼看着人：“懦弱。”
心中更加坚定这女人空有一张脸，在偌大后宫女人之中根本存活不下去，心中那一丝的担忧也消失不见。
沈冰轻权衡了下，低声对巫徵说：“王爷，妾身给您惹麻烦了。”
巫徵未料到沈冰轻会给自己道歉，讶异之下冷哼了声：“这种事情再有第二次，本王也救不了你。”
沈冰轻感觉人的话语有些温暖，可心底寒冰并不能被消除，看向远处层叠的宫宇眼睛里流露出隐忍的恨意，却又掩饰的极好，没让身旁的男人发觉。
她的目光渐渐向远处看去，整个人在瞬间凝固住。
巫徵察觉到自己扶着的人的异样，便要询问，可话还未出口，沈冰轻已然开口，声音极轻，“王爷，那边的是谁。”
顺着沈冰轻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四肢着地，被人用铁链锁了脖子的锁在宫门口。
宫女衣衫褴褛，脏污的头发垂下遮住大半的面容，因着趴跪的姿势并不能让人看的清楚。
“许是哪个宫里的婢子犯错被锁在这里惩罚罢。”巫徵说道，“本王怎有可能知道。”
沈冰轻“哦”了声，别开眼睛，不见异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看见宫女的那一刻，她的血液都要凝固。
秋凉。
她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贴心之人，现在受到如此凌辱，被像个牲畜一样锁在秦茹萱的宫门前，自己却没有能力帮助她。
无助，怨恨，心痛。
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沈冰轻的心脏撕碎，但目光只在秋凉身上停留一瞬，重新回归到现在所扮演的身份之中，微微牵起个笑，对巫徵道：“王爷，我们回府？”
巫徵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方才竟然觉得这个女人是在心痛？
这种错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再次看向人眼睛时候发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还是依旧的淡然，根本就没有悲伤这种情绪的存在。
临走时候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锁在贵妃寝宫门口看不清相貌的人，总是觉得他的贵妃认识那个被锁住的人。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
秦茹萱冷艳看着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昭容，一巴掌拍在桌上，朝着下边林昭容道：“都怨你，如果不是你多嘴，本宫今日怎会如此丢脸！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昭容面如死灰不敢再说，低身伏在地上只是颤抖不已，慌忙地说：“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只是替娘娘出口气，都是那个贱人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