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果然按照我的意思下了旨,接下来我们就好办多了。现在要一一审核名单选出所有他有可能任用的人,然后采取些特殊的办法。让他们为我们所用,杨漠一定想不到,他绞尽脑汁想出的方法居然被我们轻易得知,而且还安插好了耳目,这样对于我们以后搜集证据就简单多了。”沈冰轻看着两份名单,嘴角不经意地上扬,这此他们不再被动,而是掌握了主动权。
此时巫徽却并没有显露出多少高兴的样子,反而感到一丝惆怅。他在想,筛选好了名单后,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这些乱臣贼子的亲属谈。若是以襄王府的名义,一旦最后出了什么事,他会直接受到怀疑,说不定会牵连出沈冰轻的身份。连宫里的那个沈冰轻是假的也会被发现。那样他和沈冰轻所有的计划就功亏一篑。
沈冰轻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她正在一旁用笔一个一个的圈出杨漠可能会任用的人,然后将他们的亲属一个个的抄下来。纸上已呈现出一个完整的亲属关系网。
“冰轻,你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是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这些亲属谈呢?”巫徽看着她认真的书写着。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想法,心思那么缜密的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
沈冰清的笔停了下来,眼睛眨了几下,小帘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她放下了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先皇的妹妹素绮长公主。”沈冰轻转过来,看着巫徽琥珀色的瞳孔,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巫徽一怔,这和那个疯女人什么关系?
不过他真的知道那个素绮长公主,听说她是先皇的恩人,当年先皇御驾亲征,军队被打散,先皇流落到一个偏僻的小乡村。无衣无食,饥寒交迫,在他濒死之际,一个年轻的妇人给了他一碗热粥,还帮助他躲避胡人的搜查。并且因此失去了丈夫,只剩下孤儿寡妇,十分可怜。先皇在胜利返朝时,为报一饭之恩,将那妇人带回,认作皇妹,封为素绮长公主,将她那不满一岁的女儿封为予岚县主,这一切,本是光耀门楣的事。可偏偏天不眷顾这母女俩。妇人在被封为素绮长公主之前就已因为丈夫的死而神志不清,女儿也从小体弱多病。二人被安顿在远离城郊的长公主府中,这京城中人恐怕早已忘记了这二人的存在。
“这二人远离朝野纷争,是最干净不过的人,所以这次的名单里就有素绮长公主的远方侄子林予源。”沈冰轻见巫徽不做声,知道他已想起了素绮长公主的种种事,便直奔主题。
“可是长公主的侄子并不是敌国俘获的将军大臣啊!要皇上为什么要任用他?”巫徽恍惚着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背景干净,没有后台,而且没有人会去一个疯子做靠山。不过这恰好是我们的机会,素绮长公主非常疼爱他的女儿予岚县主,而刚刚探子来报,予岚县主因疾病去世了。”沈冰轻俯在巫徽耳边小声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封锁消息,然后去假扮予岚县主,用他的身份,跟这些家属们谈?”巫徽转过头有些不可思议,这哪里是一个女人可以想出来的办法,明明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谋士才会想出的招数,这女人,到底吃了多少苦?有多少深仇大恨?
“没错,聪明。”沈冰轻不等巫徽做出反应,竟一侧脸,绕过耳朵亲上了他的脸颊。
巫徽只觉得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他的脸颊,然后大片的红晕蔓延开来,直接牵动着他的心。
沈冰轻一副得了手的样子,然后轻快地从桌案旁边绕过,唤了下人,置办行头去了。
只留下巫徽在原地细细回味。
襄王府前,巫徽已经等了很久了,这女人收拾行装就是慢,一柱香过后,巫徽真的等不起了,他甚至想这沈冰轻是不是不敢假扮县主,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当他命一个小厮进入催催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襄王这是等不起了?本官有这么慢吗?”循着声音抬头望去,一众小厮侍女皆傻了眼。
那真的是县主吗?不是据说当年从敌国边疆带回来的那个予岚县主面色蜡黄,头发干枯,身体瘦如枯柴,连最基本合乎礼仪的发髻都盘不上去吗?可眼前的这个女子,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白皙嫩滑的脸上还泛着层层的红晕,杏核儿眼一动便流转出万千风华,骨子里除了大家闺秀的清纯灵动还暗含着少许媚态,整个一个不知那个山头下来人间游玩的妖精娘子,秀丽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勾人模样。
马车前的巫徽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沈冰轻这个样子他是见过的,不仅是换了一张脸,甚至还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平日里矜持的小家碧玉的摸样,完全是娇俏柔媚的待嫁少女。他问过她为什么要扮作这样子,完全不符合县主的高贵身份,她却说她早些年安插进入的一个丫鬟细作早就研究透了这县主的生活习惯,神态风情,这县主也许是从小没有疯娘教导,尽和些乐师舞女学得像戏子一样的魅惑人的把戏,一众男子见了她,无不沉醉其中,听从她的话。连府上的小厮侍卫也不曾瞧不起她这落魄县主,对她言听计从。只是体弱多病的缺点还是让她早早离世,不过昨夜沈冰轻潜入长公主府,已经打点好了所有知道予岚县主已死的人,现在,她就是予岚,她会代替她活一段日子。
“县主,请上车。”巫徽毕恭毕敬地扶着沈冰轻上了车,他这是做给杨漠的探子看的,让他放心,这予岚县主并没有问题。
“谢襄王。”沈冰轻客套地回了一句,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敢松懈,毕竟这次她要完全地扮作一个人,她的神态举止,她的称谓特点,甚至她的一颦一笑都要学得丝毫不差,否则一步错棋,就会毁了全盘。
马车摇晃着,沈冰轻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画面,是那细作侍女嘱咐她的情景,这予岚县主只见过皇上一次,还是在五岁那年,只说过几句不完整的话,但是她喜欢叫皇上皇表哥,一方面是为了突出自己尊贵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她那真表哥林予源长得颇像杨漠。还有这县主对桃花粉之类的香粉过敏,碰都不能碰,一旦碰了便会腹痛不止,让人害怕。
可这些偏偏都是沈冰轻所不能牢记的,试想想看,让一个夫妻多年的人突然向自己的夫君叫什么“皇表哥”,是谁也会害怕说露了嘴。
而这桃花粉过敏的事更是沈冰轻所学不来的,这体质一事,本就是天定,沈冰轻不仅有百毒不侵之体,还不对任何东西过敏,桃花粉更是她往日最爱,怎么能装出来个过敏的样子?
还未等沈冰轻细细回想这县主的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前,沈冰轻犹豫着不敢下车,她害怕自己面对最恨和曾经最爱的人时会不能完全做出予岚县主的姿态,不能完全忘记沈冰轻的身份,惹人怀疑。
“县主,县主,该下车了。”一贴身侍女唤作泽香的见沈冰轻迟迟不下车,还以为舟车劳顿,县主已经睡在了里面,不由得多催促了几下。
沈冰轻恍惚着掀开了轿帘,眼前是她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宫啊,虽然,她前世一直都生活在这里。但贵为皇后却从未从皇宫正门进过,即便后来跟着襄王曾进出王宫大殿,但也是从侧门而进。她仔细端详着眼前雕满龙纹的柱子,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同样是女人,公主县主就不必饱受后宫纷争。而他们这些与皇家毫无关系的可怜女人,就必须为了一个后位,而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等到头来,能够坐上后位,执掌凤印的,却只有一个人。那是经历磨难苦痛,失去亲友最多的一个人,也是最孤独无助的一个人。也许这就是古来皇后太后少长寿的原因,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活得长寿,活的越久,孤单的就越久,还不如早些魂归故里,去陪那些因为自己上位而枉死的阴灵。
他们无条件的虔诚的信奉那些所谓的神佛之道。不过是因为杀人太多,遭的孽太多,想要用这一点功德,来赎清自己的罪孽,以免死后受罪。
沈冰轻还在出神,刚刚来催促的那个唤作泽香的侍女贴近她小声地说:
“县主,皇上此时还未在殿中,我们要不要在门口等一会儿再进去?以免惊了圣驾。”
“不必了。想必皇表哥早已知道本宫要来拜访,这外面大太阳的天儿,若是把本宫晒着了,你这婢子可承担不起。”沈冰轻嗤笑着,用余光看了看泽香,她低着头,原本红润的鹅蛋脸变得纸一样苍白。这泽香侍奉予岚县主已久,若是还将她留在身边,时间一长,难免她不会看出破绽。可若明目张胆的将她赶走,一些有心之人必定会有所怀疑。她不仅是要达到目的,还要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