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轻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便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沈姑娘,一夜了,快来吃点东西吧,一夜没合眼,你休息会儿我来照顾他。”老妇人是看得心疼,沈冰轻已经衣不解带,一夜没睡,一直守在苏封煜身边。
“没关系的,老人家,我就在这里就行,你来照顾的话一是他身体沉,二是说不定随时都有突发情况,我来比较安全。”沈冰轻默默的坐在苏封煜身边,一动不动,任老妇人怎么劝说,也不动弹。
“那好吧,姑娘,要注意身体啊。”老妇人说罢便去准备吃的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沈冰轻还是一口东西也没吃,滴米未进的守着苏封煜。苏封煜午夜里会不自觉的或多或少咳嗽两声,沈冰轻就为他盖好身上的毛毯和被子,擦擦他头上因为发烧而出的细密汗珠。
过了整整一天一夜,苏封煜渐渐恢复了些,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飞针引线绕蜀绣,连山归葬二易丢,慧孛将临白泽走,黄河水浊朱厌留!”沈冰轻针针入魂,一脸在苏封煜身上刺了九九八十一根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苏封煜又是觉得胸中无比沉闷,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黑色的血液伴着一种病态的快状血一起洋洋洒洒而出。
这一吐可倒好,直接吐了沈冰轻一身,沈冰轻惨叫一声。吓得隔壁的老妇人紧忙敲门“姑娘姑娘,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别害怕,老婆子这就去叫人来啊。”
“不用不用了,老人家,没关系的,没事儿,没出什么事儿。”沈冰轻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开始细心的为苏封煜擦拭弄脏的衣服。
突然,沈冰轻手中一愣,放下了正在擦拭的手帕,开始一点点打量苏封煜的脸颊。
这是什么情况,苏封煜脖子上有一道黑色的纹路,看起来深浅不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告诉她别去碰,别去碰那个黑边,若是碰了,定会后悔。
沈冰轻并不能管得住自己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找到那个黑边的位置,然后一点一点,一丝一丝的撕下了苏封煜脸上的一张胶质。
哦不,现在应该叫巫徵!!
沈冰轻吓得不轻:“巫徵?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怎么可能!!”沈冰轻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巫徵和苏封煜是两个完全不相同多人,现如今为何出现了这种事情,明明这些天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苏封煜,居然是巫徵!
沈冰轻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自己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苏封煜在自己身边跟随,如今自己知道了他就是巫徵,该怎么相处才能保持自然。
只好慢慢的默默地离开了巫徵的身边。
沈冰轻一边在村子贫瘠又窄小的后山上拽下来一把鱼腥草,一边愤愤不平为什么巫徵这个人要这么诳骗自己。
越想越烦躁的沈冰轻干脆不去想这件令人想不通的事,开始扫光山头上所有可以用到的草药,凡是清热解暑的草药都扔进了随身带着的草药筐里,虽然这个村子后山绿草很少,但是这种清热解毒的草药也不少见,所以不一会筐子就满满当当了。
回了草屋子里,巫徵依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弹,显然沈冰轻离开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昏睡。
额角的汗珠一粒一粒流了下来,人皮面具被沈冰轻掀开的地方也开始慢慢裂开,沈冰轻看着眼前有一点诡异的面容,眼神微愣。
若是他有心隐瞒,自己为什么还要拆穿他,倒不如看看他这么苦心积虑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冰轻轻手轻脚的把原本掀起来的地方又一点点还原,最后呈现在沈冰轻面前的,又是那一张精致俊逸的脸,沈冰轻看着眼前的苏封煜,心中百感交集。
只是呆立了一会,沈冰轻就快步走向了一边地上的药壶。
端着粗糙的碗到了巫徵面前的时候,他依旧在昏睡,沈冰轻既担忧又不安,轻轻伸手拍了拍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头上的汗液一直在不停的流。
看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自己起来喝药了。
沈冰轻把他的头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胳膊上,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起一勺药,往他嘴边喂去,黑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沈冰轻手忙脚乱的赶忙拿着毛巾擦拭,巫徵紧皱眉毛。
沈冰轻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他的口中灌药,折腾了半天终于是喝完了药汁,沈冰轻半边的胳膊都已经麻木了,收回胳膊的时候一不小心让巫徵的头撞在了床上,沈冰轻想去护住,可是却来不及一下跟巫徵来了个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沈冰轻看着眼前的人皮面具暗脑自己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人皮面具实在是真实无比,也难怪沈冰轻和巫徵相处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沈冰轻看着巫徵,虽然面容不同但是安静时的确有点相像。
自嘲的笑了笑,沈冰轻默默的离开了。
她自然是看不懂巫徵到底所为何意,但相处这么久没有任何表现的他定然对自己是没有恶意。
沈冰轻明白,所以她不会说破。
沈冰轻离开之后巫徵睁开了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他是在头撞到床上的时候醒的,此时头部依然钝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头。
巫徵刚醒来就闻到了熟悉的少女馨香,鼻尖软软的触感让他不敢睁开眼睛,一阵阵鼻息喷洒在脸上,巫徵的心痒痒的。
沈冰轻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观察自己的脸,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人皮面具既是假面,必定不会如真正的人脸一样自然贴合,若是仔细观察,必定能发现端倪。
巫徵有点害怕,他怕沈冰轻知道了其实苏封煜就是巫徵,按照自己之前对沈冰轻的作为,沈冰轻定然不会像对待苏封煜一样到底真正的自己,好不容易和沈冰轻之间达到的默契,现如今又要因为自己而打破。
巫徵明白,沈冰轻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不会直接告诉自己,按兵不动才是让巫徵最不安的事情。
接下来的三天两个人都在各自营造的尴尬里度过了,沈冰轻和巫徵两个人都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其实是心思各异,巫徵也不敢试探沈冰轻,沈冰轻除了自己比较不适应之外看起来也跟以前的她无异,可是心里的不舒坦却无法言说。
三天的时间里沈冰轻一边解决着村子里最后一批病人,一边叮嘱着村民们如何防治这病症,好不容易忙完之后,回到了住所又要照顾依然四肢无力的巫徵,衣不解带的沈冰轻一天比一天憔悴,巫徵看着眼前盈盈一握的细弱腰肢也是希望自己能赶快好起来给沈冰轻排忧解难。
很快巫徵的身体在沈冰轻悉心照料下好了个七七八八,两人决定次日上路,沈冰轻最后一次出诊告别,便在巫徵的威逼利诱下睡下了。
巫徵看着倒头就睡的沈冰轻,眼里划过一抹心疼,直到小小的鼻尖传出细细的鼾声,巫徵才紧紧皱了眉。
巫徵一点都没有觉得沈冰轻现在打鼾有任何的不雅,反倒是更加心疼沈冰轻的劳累和疲惫,以及深深的自责。
若是自己身体不这么不争气的话,或许她也能因为自己而多休息一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累。
巫徵看着眼前的沈冰轻,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苍白的小脸,沈冰轻长长的睫毛轻颤,没有像巫徵想象的一样翻身而起,而是哼哼唧唧了两下又睡了,巫徵浅笑。
睡着了时候的沈冰轻似乎格外老实,而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沈冰轻吧。
第二天一大早沈冰轻就精神满满的出门了,看见同样站在门口的巫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昨晚睡的挺好?”巫徵走进了沈冰轻旁边,手伸向沈冰轻,眼中带着细碎的温柔,似点点星辰。
沈冰轻以为他是要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愣在原地,正准备伸手打开巫徵的手,巫徵却换了个方向把她头上一根草药的残叶捏了下来,在沈冰轻的面前晃悠了两下,笑着扔掉了。
沈冰轻笑着嗔怪。
其实沈冰轻是明白的,巫徵就是苏封煜,苏封煜也就是巫徵,可是沈冰轻还是没办法做到把他们两个合为一体看待,沈冰轻希望苏封煜能一直是苏封煜,可是假的只能是假的,即便是巫徵有心想当苏封煜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带着假面,若是有一天假面掉了,巫徵又会变成以前的巫徵,两人,永远不可能在一个身体上同时出现。
她根本不敢奢望,巫徵会抛下襄王的头衔,成为一个像苏封煜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挺好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沈冰轻笑着询问,巫徵回头看了看,沈冰轻也询着他的目光往后面看,是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沈冰轻不用想就明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