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我来的太早,小黄狗有些诧异,说道:“你平时睡得跟死猪一样,今天怎么这么有觉悟。”我心情抑郁,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不远处便是我们修建的雪坟,矮矮的一个包,估计明天早上就会被风雪压平,人的生命走到最后,留下的除了活人的记忆,便是一具尸体了。
小黄狗见我不接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忽然道:“当初是我想利用你,所以将你牵扯了进来,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会道歉。”
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还提这些做什么。”
“这个地方,应该有解决我们身体变异的方法,这次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从这件事情中抽身,我看陈默对你还不错,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次一行,便是所有事情的终点了。”说这话时,小黄狗依旧是笑嘻嘻的,但我看的出,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我问道:“或许我可以从这件事情中抽身,那你呢?那批姓赵的人,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小黄狗脸上挂着笑,声音却有些冷:“我是生意人,从来不会让对手占便宜。”
“你是打算鱼死网破。”小黄狗的处境和我不一样,毕竟我们孙家,真正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只有大伯,姓赵的那帮人,在我们身上并不会有多少威胁,换句话来讲,只要我们自己全身而退,安分守己,应该也不会出大事。
但小黄狗不一样,从他爷爷黄靠马那一辈起,黄家就陷入了一个死局,要么为姓赵的人服务,要么就与之对立,如果说我是被殃及的池鱼,那么小黄狗就是深陷在烈焰里的人,我还有机会,他的机会却很渺茫。
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一直能笑的出来,只能说是他老爹铁血的教育手法起了作用,小黄狗似乎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见我接班,便打着哈欠回帐篷睡觉,直到守了两个小时,很沉沉的湖面风平浪静,天地之间只闻风雪呼啸的声音,肩头沉淀了一些白雪,鬼魂陈打了个手势和我换班,这一夜对于其余人来说风平浪静,但对于我来说去并不安稳,好在后半夜大伯的声音终于没有来纠缠,这才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王哥和小黄狗留守营地继续监视,我和鬼魂陈则继续去开凿冰洞,三个小时后,那团黑影果然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谢天谢地,真的是一个洞口。
洞口里也蔓延着冰凌,从洞的结构来看,边缘修葺的很粗糙,显然是临时开凿的,很可能就是偏门,我们立刻跨进了洞口,时隔千年,从洞口依然可以看到车轮碾压的痕迹,或许是当年运土的滚车留下的,在冰封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土冻的很结实,堪比石头,往前走了一段,阳光透不进来,便要打开探照灯,这里的气温很低,呼吸间嘴里都冒着白气,走了没多久,我们便看到了十分惨烈的一幕,在进入洞口大约三十多米左右的地方,聚集着一大批死人,他们的衣着都已经难以辨认,但面容栩栩如生,清一色都是男性,互相偎依成一团取暖,手头便散放着各种各样的挖掘攻击,铁器已经锈迹斑斑,红色的锈如同是鲜血一样。
他们应该是雪崩时,一批正在洞内作业的人,因为忽然裂开的冰谷,通道被一分为二,大量的雪滚下来堵住了洞口,将这批人困死在了这里,时隔千年,白雪挤压,渐渐成为了包裹的冰层,从他们死亡的姿态来看,在临死前,他们还曾经试图挖掘新的隧道脱困,因此他们的身后,可以看到一个仓促挖出的大坑,但这个隧道还没有挖通,他们便支持不住,手脚冷的不听使唤,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又没有食物,一群人便依偎在一起取暖,有些人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大概是在乞求神灵。
那些面容在极低的恒温下,保存着死亡时的表情,如果不去看皮肤上的青白痕迹,他们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没有诡异的死状,他们静静的蜷缩在一角,约有二十人左右,有些保持跪拜祈祷的庄严姿势,并没有可怕的感觉,但给人的印象,却是特别的惨烈。
我正因此而震撼,鬼魂陈却盯着那些尸体皱眉,随后又看向通道的尽头,不知是不是合作太久,产生了某种默契,我竟然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思考什么,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所思考的东西,这一刻清晰的传达过来。
这是个动了一半的工程,由于面积庞大,因此是从多个施工点同时开始建造,如果这些施工点有连成一片,那么在雪崩发生后,这些被困的人,肯定会试图从其它地方出去,但他们却死在了这里,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工程当时并没有被打通,所以这条通道的尽头,很可能是死路;第二,工程已经连成一片,快要竣工,但由于雪崩,或许应该是一次小型地震,因此某些地方坍塌,使得前方同样变成了死路;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们绕过这一堆让人心惊胆战,不敢多望一眼的尸群,转而继续往前走,但没走一段距离,忽然就在隧道的左侧发现了一个洞口,那洞口不新,但从挖掘的走势来看,明显是有人将洞打进了这条隧洞里,而且看痕迹,所使用的工具还是近代的。
我靠,被人捷足先登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个地方如此隐秘,是搜集了许多线索才得以定位的,怎么会有人比我们所有人都早来一步?
别说我,连鬼魂陈都愣了,我们几乎立刻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攻击,有腐朽的木轮车,有一些古老的工具,唯一比较可惜的是,没有看到动工图一类的。
仅仅用了十五分钟不到,我们便走到了这条地洞的尽头,尽头处空间有扩大,看来按照原计划,这里应该是打算修成一间土室,或者是设计某种机关,但尽头处没有其它通道,唯一有的只是一具卷缩的尸体,一开始我以为也是千年前的死人,但灯光打上去时,他的衣着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穿的很奇怪,有些像唐装,灰蓝色的布料,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卷缩着的,现在一看,才发现他是低着头盘腿而坐,两手搭在双膝上。
这衣服明显是近代的,我一看心里就突了一下,难道这人就是那个打洞进来的人?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不等我上去查看,鬼魂陈已经先一步靠近尸体,眼光十分冰冷,显然对于有人捷足先登感到很不爽,但当他靠近尸体时,不知发现了声音,竟然身形一顿,紧接着,整个人就跪了下去。
他一跪,我吓的心肝脾肺肾都纠结在一起了,腿肚子一抽筋,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
谁来告诉我,眼前的情况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觉,鬼魂陈竟然下跪了?
待我被他强大的气场带的一起下跪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妈的,我为什么要给这具死尸下跪,这时,我便发现鬼魂陈从死尸的怀里摸出了一串东西,那是一排银色的小飞刀,和鬼魂陈所使用的一模一样。
我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你爷爷?”
鬼魂陈没搭理我,朝着尸体叩了一个头便重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尸体,鬼魂陈的眼神,一向是很冷静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他冷静的目光,总能让人平静下来,但现在我却发现,他盯着尸体看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忽然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从衣着的年代来看,这人很可能是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时期的人,我道:“会不会是你父母的兄弟。”
鬼魂陈抿着唇,淡淡道:“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我对于鬼魂陈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了解,但人怎么会没有父母呢?他是孤儿?可是他和陈炎长的那么像,两人很明显就是父子关系才对。
仿佛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鬼魂陈淡淡道:“陈炎是我叔叔,我的母亲是谁不清楚,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失踪了。”
叔叔?之前不还说是你老爸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我心里觉得挺纳闷,心说鬼魂陈合着以前都是骗我的?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按照眼前这具尸体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你鬼魂陈的父亲,而且两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联想着陈家鬼宅的事情,忍不住道:“八十年前,陈家的人都失踪了,你们是不是迁移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迁移?”
鬼魂陈蹲下身,重新凝视着尸体,缓缓道:“或许这个人知道原因,但他已经死了。”紧接着,鬼魂陈跟我说起来事情的起因,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情。
陈家是个很庞大的家族,他们这个家族的祖上,似乎有外来血统,但具体是什么血统则无法探究了,鬼魂陈只是陈家的其中一支,他祖上那一辈在八十年前陈家人忽然消失的时候正好外出游历,等回家时,祖宅已经人去楼空,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陈家的其它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