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聿铭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没大亮,室内偏暗。
他觉得头疼,要起来时才感觉脚边似乎睡了人,慢慢坐起来就看到锦绣靠在那儿,半个身子还靠在枕头上,被子幸亏是两套,被她紧紧地卷了一套在身上。
他们同床却分被。
锦绣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鼻子呵出来的气全是雾,自己裹着两床被子睡得正暖和,坐起来才发现一套衣服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的柜子上,和昨天穿的比起来感觉更像是年轻人穿的。
出了门,奶奶就在屋外的厅堂里,看见她就很慈祥的笑着。
锦绣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在长辈面前睡了懒觉……自己出了门,才看见卫聿铭正在和小陈聊着什么,衣服也换了,是一件黑色的棉袄,看样式该是小陈的衣服。
看到她起身,卫聿铭只是回头看了看她,表情柔和。
锦绣一愣,听到小陈笑:“嫂子起来了?昨晚那么晚才睡,怎么不多睡会儿?”
锦绣笑笑,正对上卫聿铭有些深意的眼神。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前在他面前各种玩弄的勇气消失殆尽,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我去帮奶奶烧早饭。”
大好的晨光,就在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中去了大半。
锦绣有些烦躁,她是被他绑过来的,但在这些人面前,她却又不能和他吵起来——他是猜准了她的性子!
无意识的扯了扯胸口的链子,锦绣反应过来的时候卫聿铭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吊坠。鸢尾花的形状,镶着几颗碎蓝钻,中间花心的位置用了一颗较大的蓝钻。
锦绣愣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作势要扯下脖子上的项链。
卫聿铭把她止住,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帮她把项链掖紧了脖子里。项链在外面冻了很冷,猛然间挂回她胸前,冻了她个机灵。
“很漂亮。”
卫聿铭转身走了,眉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感觉他不太高兴。锦绣攥紧了胸前的链子,目光有些沉。
下午的时候,卫聿铭过来要锦绣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锦绣想,正好,在奶奶面前不能和他辩论,换个僻静场所正好。她自然是闹着要回去,被他拉到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人不对什么都是枉然。
卫聿铭不理她,只当什么都听不见,只盯着远方,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小锦,如果在这里面遨游怎么样?”
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面的山全是悬崖峭壁,黑白的山石看起来是最自然的山水画,下面是很深的河谷,他们站的位置快接近山顶,这中间入目的都是绿,新生的绿,苍翠的绿,成长的绿……
锦绣顿了顿,忽然所有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这里才是最自然的状态,所有的纠葛恩怨在大自然面前忽然不值一提起来。
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似乎过了很久。
最后卫聿铭才道:“我们回去吧。”
锦绣没动,坐在那儿又待了会儿,就听卫聿铭淡淡道:“小陈说,他们家的玉米去年被野猪拱了。”
锦绣一惊,不自觉向周围看了看,才想起来,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又碰上封山育林这么多年,出现野生动物也是正常,可是自己就不见得有那个勇气亲眼目睹了。
两个人又一路沉默的往回走,远远的,已经看得到奶奶家的房子。
锦绣道:“我明天要走,最后期限。”
卫聿铭没回应,像是默认。
又是一夜同床异梦。
锦绣没料到的是,第二天外面竟然下起雨来了。春雨淅淅沥沥的,雾气从山谷下升起来,慢慢淹没一切,像在仙境中一样。
锦绣在离开的路口徘徊着,久久没有回屋。
那边,小陈笑着看卫聿铭:“哥,嫂子是不是急着回去?”
卫聿铭不置可否。
“跟嫂子吵架了?”卫聿铭和锦绣两个人这两天一直没什么交流,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卫哥,我劝一句,夫妻间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你们这个样子看着比吵架还让人难受。”
卫聿铭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结婚就明白了。”正说着,看到远处的锦绣像在跟什么人说话,没说几句,那人径直走了,锦绣自己淋着雨回来了。
“那是谁?”卫聿铭问道。
小陈瞅了两眼,“不认识。”
锦绣已经走回了跟前,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一时觉得有些怪异。
“刚才是个问路的人,我也不认识。”说完自己径直回了屋里。卫聿铭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屋里有干毛巾。”
小陈在一旁吃吃的笑。
这一场雨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外面到处湿漉漉的,空气里全是搀着泥土气味的湿润气息。
雨停了,锦绣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也没见她有什么急着离开的举动,卫聿铭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来。
到了晚上,卫聿铭才发现锦绣小声咳嗽,是受凉的表现,托奶奶用冰糖熬了姜茶,锦绣却不大愿意喝。
卫聿铭倒没发现,原来锦绣竟然还有这个习惯,她怕喝药。
好说歹说,软硬兼施,锦绣才气吹吹地把姜茶推到卫聿铭面前。
“甜的……”
“这是甜的!”
锦绣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半晌,卫聿铭才恍然大悟,“你不喝甜的?”
锦绣算是明白了,跟他说不清楚,一气之下把他手里那甜得发腻的姜茶像喝毒药似的一口闷了下去,哪知道姜茶根本就没冷好,这一烫,更是把烫锦绣眼泪汪汪的。
卫聿铭哭笑不得,看锦绣推开他,然后自己堵着气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没事吧?”
锦绣愈发气闷,怎么一个大男人干起事来想什么都不会似的呢!
喝了姜茶,自然是要发汗,锦绣又向来是个不耐热的人,盖了两层被子,一会儿觉得热哄哄的就要各种翻身,哪料到还没动就感觉被什么给压住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脑袋挤出来,才看见卫聿铭睡在她身旁,隔着被子抱着她。
“别乱动!”她听到他在轻轻呵斥,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不敢乱动了。
锦绣在黑暗中睁着眼许久,终于抗不过去,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感冒果然大好,什么药都比不上这发一身汗来得快。
小陈倒是欢天喜地的,邀着锦绣他们再去他们家做一天客,事实上,两家人东屋望西屋,实在隔得太近,打个照面就蹿了家门,但这算是个正式的邀请,锦绣也是半推半就过去做客了。
这几天因着卫聿铭的到来,小庄子里又热闹起来。
下了雨,男人们的事一忙过,就吆喝着打打牌,卫聿铭也被他们扯到牌桌上。锦绣心里好笑,卫聿铭这样的身价就是在拉斯维加斯也是豪掷千金,现在倒和他们一起纠结起几块钱来。
男人们有他们的事,女人们自然也有女人的话题。
锦绣是迫不得已被一群热情大婶拉过去,各种家长里短,甚至还有人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锦绣疲于应对,话问完了,自然也得找点乐子,女人们也打牌,不过是当地的一种花牌,锦绣完全找不着北,手里被塞了一大把一毛两毛的零钱,纯属娱乐。
锦绣硬着头皮玩了几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人。
手里那堆零钱只剩两个铜板了,合起来刚好一块钱。正愁着该打什么,就身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抽了她手里的花牌丢下去。
锦绣回头一看,不是卫聿铭又是谁。
女人们不依了,只说锦绣赖皮,那边男人们也在笑,“不是去厕所吗?怎么跑到媳妇儿那儿去了!哈哈!”
卫聿铭只是浅笑,“我再不过来你怕是今天连衣服都得输这儿了。”
锦绣脸不由自主的一红,忙转过身去,自己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的花牌。实在是规矩太多,她记住了这条忘了那条,最后一圈下来,牌全打到了别人的手里。
又是一圈转过来,锦绣不自觉朝后瞧了瞧,卫聿铭好笑,抽了她手里的牌丢下去,一边打还一边念着,“你多看看桌上还有那些牌没出来。”
锦绣心里气闷,难道卫聿铭会打?
卫聿铭坐在她身旁,适时道:“不会不能问吗?”
几圈下来,除了开始两轮丢了,后面竟然就一路赢了下来,锦绣面前那团硬币又一毛一毛地撑了起来。
后面,女人们不依了,怎么说都要把卫聿铭赶走。
锦绣也笑,陪着一群大婶们闹腾,说她们欺负她,又没不让请外援!此话一说,女人们倒是把另一个桌上的男人们引过来了,干脆各家一个阵营,女人们坐镇,男人们当军师,闹的好不欢腾。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慢。
锦绣也不说起要走的事,整日里邀着院里的婶婶嫂子们打花牌,那几块钱的零钱被翻来覆去的出出入入了好几遍,锦绣是一派乐不思蜀的表情,只是只有卫聿铭知道,夜深了回到房间时,两个人背向而眠,衾寒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