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衣衫不整地靠在墙上笑，似乎，对于惹怒他，她越来越有经验了。她没走，半夜黑灯瞎火的，她走到哪去，况且身无分文。卫聿铭既然对她气急败坏，自然不会再打她的注意。
她暗嘲，自己竟然清晰的将一切算计得清楚。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是卫聿铭急匆匆出门的身影，倒数了五秒，卫聿铭又返了回来，站在她面前。
她心里其实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脸上却是淡淡的。
“我的钱包还在你车上。”她想，大概卫聿铭没从钱包里抽出钞票砸到她脸上已经是仁慈了，卫聿铭的表情极为难看，用锦绣自己的判断，她从来没见过卫聿铭如此纠结的表情……对，纠结……要怒不怒的样子，偏偏还要装的极为淡定。
卫聿铭开了门，锦绣乖乖的跟了进去。若再挑三拣四不免太过矫情，锦绣自己简单梳洗了一下，爬到床上占了一小块位置睡了。卫聿铭注视了一会儿她蜷缩的身影，自己出来在走廊上吸烟。
简佳的电话不期而至。
他低低回了几句，突然无来由觉得厌倦和心累……那边，简佳又问了他这几日的行程，之前他只告诉她说要去拜访以前战友的家人，倒并没对她撒谎。简佳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地问着他的行程，他一一交代，又说当地的民风淳朴，自己被灌醉一事。
简佳在那边笑了，只说想他，盼他早点回去。
他说好。
挂了电话，回头正看见锦绣站在门口对他似笑非笑。
“这么晚了，睡吧。”
锦绣拦着他，懒懒问道：“你怎么不把我和你在一起的事告诉她？”
卫聿铭斜睨了她一眼，推开她自己进了屋里。
两个人依旧同床而眠，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却再没有当初心跳悸动的感觉。房间里没开空调，到了半夜的时候，锦绣觉得冷，不自觉朝卫聿铭那边钻了过去，彼此都是那么自然的接纳对方，相拥而眠，半宿好梦。
到了午夜时候，锦绣朦朦胧胧的，忽然意识到怀里抱着个人，睡姿尴尬。
锦绣想要转过去，不料被卫聿铭抱住，锢在怀里。
那一刻，锦绣几乎觉得，他们是相爱的。
这样暧昧的姿势，彼此都沉默着，最后卫聿铭才打破僵局开口问道：“锦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吗？平心静气，我们谈谈。”
锦绣不作声，算是默认。
“当初，打掉我们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后悔过？”
锦绣几乎是一把推开了他，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谁告诉你孩子是我打掉的？”
卫聿铭顿生疑惑，“不是吗？”那时候他去医院，病历单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堕胎手术，签字的是锦绣本人……他脑子里忽然有一根弦动了一下，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仅仅是片刻又什么都没留下。
锦绣目光复杂，她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们争执，有一次涉及到这件事，她却因为心灰意冷懒得跟他解释……谁会想到，他其实心心念念在现在……
“是意外……”从前种种在眼前划过，她甚至记不太清楚两人的争执，回忆里的卫聿铭既温柔又残酷，她难以辨别。
卫聿铭心中一动，过了这么多年，他相信锦绣不会骗他。
他甚至有些颓败，翻了身过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大概夏天的时候会结婚……”锦绣听到他喃喃的低语，心中突然像堵了一样，她没有那个心力来说一声恭喜……
两个人难得的平心静气。
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卫聿铭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
起来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正是季元成。
季元成一惊，人挤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睡在床上的锦绣，目光复杂。迟疑了片刻，他走过去，坐在床头推了推锦绣。
“Joanna，醒醒。”
锦绣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季元成。
“怎么是你……”嘟囔着，季元成已经把她揪了起来，卫聿铭站在一旁眼神暗了暗，却什么都没说。
“穿好衣服，我们回去。”
锦绣迷迷糊糊的起身，收拾了一番就要出门，却看到门口的卫聿铭。顿了三秒，她径直随着季元成离开。
到了车上，锦绣已经清醒，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
“Ryan呢？他怎么没来？”
“你该庆幸来的是我。”季元成并无太多情绪流露，他承认在看到卫聿铭开门的那一刹那心里的震惊。
锦绣也知道先前的举动不合适，不再狡辩。
好在季元成只是给她一个提点，一路平静的回了S市。
随着墨海开发区的最后定音，腾越和环球的竞争也摆到明面上来。不少人分析，墨海那块地原本是腾越进一步扩张的跳板，现在竟被环球拿下，不得不说是失掉先机。
另一边，锦绣绝没想到简佳会不请自来。
两人约在环球楼下的咖啡厅里，让锦绣没想到的是，简佳，也不再是当初她见到的那副样子。若说当初的简佳，锦绣那时看来绝对是有几分傲气的，即使对人礼数周全，也全是囿于那点礼数，她心里，应该是不屑的。
但是，今日来的简佳，倒有了那么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坐在那儿清清丽丽的，像是一幅丹青，看到锦绣过来也只是礼数周全的打着招呼。
锦绣猜不透她来的目的，只是点头打着招呼。
“段小姐，听说你快和阿成订婚了，恭喜。”
锦绣浅笑，“简小姐也不错，大概好事将近，提前说一声恭喜。”
对面简佳娇笑，“也没什么，铭子心软，段小姐若不提离婚的事，他也不会贸然开口，拖了这么几年，倒是把段小姐给耽误了。”
锦绣心里冷笑，顿时明白了来人的目的，这是来催她赶紧离婚的。
“是吗？三年前我就寄了离婚协议书过来，并委托了律师，可惜屡屡找不到他，拖到今日，我还要对简小姐说声抱歉。”
简佳脸色微变，随即恢复。
“三年前……三年前我出了场大祸，铭子非要跟在我身边照顾，到底是误了段小姐……”这一番话说得好不惋惜，不由锦绣心头一疑。
简佳看出了她的疑惑，伸了右手出来在空中动了动指头，锦绣才讶然发现，她的右手显得微微僵硬，只有几根指头能灵活运动。
“这就是三年前的后遗症……我也因此错过了我最爱的钢琴事业……若不是铭子，我当真活不到现在。”
锦绣的心间一冷，明明知道该放开，心里却还是极为不舒坦。
“是吗？简小姐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他离婚吗？”
简佳讶然，装作好笑的样子，“难道不是……不是你发现了自己和阿琳相像吗？”
锦绣眸色一沉，只简单一句，便戳中她和卫聿铭那场婚姻的痛处，当真是好本事！
“这自然是一个原因……”
简佳轻笑，“可别说是什么外面彩旗飘飘啊，这话放在哪个男人身上我都信，除了铭子，段小姐何必在这儿找我的不痛快。”
“你就这么自信？”
“不不，我倒不是对自个儿自信，卫家的男人别的不敢保证，对感情自是实打实的心思，就是他年少轻狂那会儿，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彩蝶莺飞的，段小姐是徒在这儿做恶人了。”
锦绣心间一动，难道那日她在卫聿铭办公室里看到的还有假？他和别的女人亲密如斯，是她花了眼不成？呵，既是如此，她也不想简佳此时好过几分。
“是吗？我实在怕是耽搁了简小姐的好事，回来后几次三番去找他，到今天也没给我个说法……我虽说和他缘尽，订婚迫在眉睫，也只想托简小姐带句话回去，他这样拖着我到底是何居心？”
锦绣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狠气，由不得简佳面色不变。她向来对卫聿铭的话深信不疑，铭子既然说了会给她个名分自然做不得假，只是时到今日，段锦绣已快订婚，他却还没有离婚的打算……再结合他平日里对自己的诸多推诿，由不得她不多想……
一个乐琳已经够了……段锦绣……他怎么会爱上她……绝对不可能的……
那边锦绣已经付账离开，她有些慌张的拨了卫聿铭的电话。
“阿佳，怎么了？”极尽温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她忽然像吃了颗定心丸。
“没怎么，我只是想你了，想约卫大总裁晚上共进晚餐……”
那边卫聿铭低笑，只是声音带了几分歉意。
“这个怕是不成了……我晚上有个宴会……倒是差个女伴……简小姐能否同往？”
简佳低笑，瞬间因为段锦绣记起来的那点不快灰飞烟灭。
“你等我，我马上回去收拾。”
那边卫聿铭低声答好，又说会派人回去接她，自然衣服首饰会请人搭配好了送过去。
她心间一片欣喜，兵荒马乱向来不是她的风格，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哪里会是细想其中的犹疑不定。
她爱他，爱到有一天他爱上她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