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因了卫聿铭的“暴行”在家中瘫了几天，于姐的电话来的好巧不巧，原来于姐已在另一城市安家，离S市不远，只是在郊区，问锦绣能否抽个周末过去。
锦绣略一思量，又拿来和卫聿铭商量一二。
卫聿铭皱眉想了几分钟，才道：“你去吧，让阿德送你。”
锦绣隐隐约约知道，阿德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保镖，本能像拒绝，又想起先前的绑架案来，顿了两下，自己应下。
卫聿铭似乎对现状颇为担心，锦绣只是顺着他的脸色安慰他道：“又不是一去不回？”
卫聿铭捉住她的手，捧到唇边轻吻。
“我怕，你不给我儿子住的地方。”
“什么？”
卫聿铭凑过去耳语，锦绣推了推他，这人越发不正经起来。感情她就是块肥沃的土地，他播种……
锦绣红了双耳，卫聿铭爱极了她娇羞的样子。
“公司的事怎么样呢？反收购……”
卫聿铭堵住她的唇，笑道：“还不相信我吗？”
锦绣看他越发自信的眉眼，由不得心里一阵荡漾，自豪感丛生。
以前的卫聿铭，站在她面前时，她心里对他又敬又畏，自己又是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自然不知道这在男人身上找到的幸福感，自从二人慢慢袒露心扉，锦绣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个滋味……
“我妈那儿，你真的不怪她？”锦绣问的小心翼翼。
卫聿铭眼中一丝阴霾划过，一闪而逝，拥紧锦绣道：“商场如战场，有时亲父子都难免相持，妈……她，有自己的难处。”
锦绣一怔，心里不由有些气闷。
“她有什么难处？到现在她过得还不够好？”
“锦绣。”卫聿铭一声长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明明在乎她。”
锦绣默不作声，静静听卫聿铭讲。
“锦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性子向来柔和，唯独对她与众不同，为什么呢？”
锦绣闷声，“我们不谈她。”
卫聿铭拍拍她的背部，更加拥紧了怀里的人。
“锦绣，我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吗？”
“啊？”
“我跟你谈谈他吧。”卫聿铭抵在她额间轻轻开口，“很多年我都不敢去想他……”
卫聿铭的语气缓慢而沉重，锦绣才想起来，卫父早已过世，结婚三年，他们还从未一起去拜祭过他。
“我小的时候，因为爷爷的关系，大院里的人都对我很好，我妈也惯着我，慢慢性子愈发无法无天起来，小的时候烧过学校的电路，砸过老师的车子……”
锦绣想起来，这一段，季元成曾跟她讲过。那时候，那个人眼里满是对往昔的向往，想来，他们曾经是很好的兄弟。
“我犯了错，我爸把我吊起来打，什么话都不说，他很长时间都不在家，不是外调就是下乡，我见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后来他和老爷子决定把我丢到部队去，我当时想，去就去！因为老爷子的关系，我在部队受了很多“特殊照顾”，什么将门之后，在我身上都是鸡肋！我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比别人取得更好的成就，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我用了两年的时间进入最好的小队，证明了我自己，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头衔。
“那之后，他动用了很多关系想把我再塞回部队，没有用，我重考了大学，慢慢走上经商的路，完全背离了他给我设计的路线。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我独自宣告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听说他被气得进了医院也只是当做笑话听。”
卫聿铭戛然顿住，锦绣仿佛能从他那琐碎而缓慢的言语里听出某种伤感，潜意识里回抱住了他。
“那之后我生了场大病，他从外地赶回来看我，在路上遇到泥石流，整个车队都被埋进去了……”
长久的沉默，锦绣能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巨大起伏，这一瞬间，她抱在怀里的仿佛不是那个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卫聿铭了，而是一个伤感着忏悔过去和缅怀父亲的孤独小孩……
“阿聿……”
“我其实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
“嗯。”锦绣轻轻安慰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解开这个心结……
“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他吧！”不知所措间，锦绣感觉自己被抱紧，怀里的人似乎在她身上寻求着某种安慰和超脱。她恍然有些措手不及，这样突然对她不设防的卫聿铭，这样，把自己的伤疤撕开给她看的卫聿铭，其实，才是让她最心疼的样子……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静寂，是卫聿铭的电话。
两人放开，锦绣瞥到屏幕上的名字，心一沉，是罗可兰。
卫聿铭目光有些复杂，抬头看了看锦绣，接通了电话。
“妈。”
“卫总这是什么意思？”那边罗可兰的声音听着气急败坏。
卫聿铭略一思索，站起来去了外面。
“怎么了？”
“怎么了？小子还真有本事，既然做了还想赖账不成？”
“什么？”
“你想怎么样，说吧！”那边罗可兰的语气已经降到了冰点。
“等等，妈，这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罗可兰冷笑，“我的助理前脚刚走出万利的大门，后脚你腾越的人就把万利的内帐送到我的办公桌上，你说，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卫聿铭双眼一眯，顿时一股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罗总说，腾越的人给您送了万利公司的账本？”
“哼！”罗可兰冷哼，“腾越的手段也够光明正大！”
卫聿铭压下心头的火气，半响才道：“这件事，给我时间，我会给万利一个交代。”
“最好如此！”
那段电话被愤然挂掉。
卫聿铭双眼一片怒色，拨了电话出去。
“小鱼儿，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那端的人漫不经心地道：“是吗？铭子，我也正想找你好好谈谈。”
金碧辉煌里，小鱼儿有专门的包厢，足够他每日在此醉生梦死。
但今天的包厢里，既没有名贵的酒，也没有性感的美女。整个下午，只有小鱼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包厢里的灯光还是这么亮，透着股慵懒和暧昧，但怎么比也比不过那年夏日的太阳。
他和铭子第一次见面。
他们兄弟几个，说起变化最大的，非小鱼儿莫属。
从小，他就要比别人矮个个头，怎么看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身板，自然，在大院里受尽了欺凌。卫聿铭一统大院的时候，他还在别人的威胁下每天被搜刮零花钱。
他不敢说，身材比别人矮小，被别人当女人骂，还被女人欺负……
卫聿铭的出现则是天神级别的，那一次，他路过，恰逢他那天被第二次敲诈，身上再也搜刮不出什么东西来，少不了挨揍。
这戏份有些像英雄救美。
那帮人走了，卫聿铭站在他面前，斜睨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他妈还是男人吗？”
他有些瑟瑟，注意到那双眼上挑的时候露出的轻狂和不可一世。
“我没钱……”他嗫嚅道。
卫聿铭一下就笑了，被气笑了。
“不带把的。”
被这样挑衅，他有些受不了，但不敢放抗。
卫聿铭继续打击他道：“我要是你，要么变强，要么去死，我看要不要教你自杀二十招？”
“你才去死！”他小声嘀咕道。
卫聿铭一下就笑了，那声音有些诱惑，“跟我混？”
他思索良久，然后点头。
那之后，就真的跟他混了。后来他说，你这身板，又细又小，像我妈养的小鱼，不如就叫你小鱼儿吧，嗯？
小鱼儿。那好。小鱼儿吧。
谁知道一叫就是这么多年。
也许他早就忘了吧。忘了就忘了，他记得就好。
包厢的门被推开，小鱼儿看到那个身影逐渐走近，自己倚在沙发上，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你来了。”他笑着坐起来。
卫聿铭不发一言，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回事，你说。”强势，直接，不留余地。
小鱼儿顿了两秒，收起脸上的笑容来。
“我做的。”
“原因。”
“腾越现在需要喘息的时间，这些把柄可以逼迫万利退出联合并购，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动手？”
卫聿铭被气笑了，“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小鱼儿浑身一怔，细细思索他在万利得到的一切讯息，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不是在给那个女人面子决定放过万利一把吧？”
卫聿铭只觉得双眼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间蔓延，“你到现在对锦绣还有看法？”
“我他妈为什么没有看法！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竟然还把她留在身边，铭子，你这么多年自欺欺人不累吗？”
一阵死寂的沉默。
卫聿铭阴阴道：“谁告诉你她死了？”
小鱼儿别过脸去，冷哼一声，“那个女人不死，阿成怎么会回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成接近段锦绣，没他妈非分之想！”
卫聿铭冷笑。
小鱼儿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卫聿铭道：“你也别他妈告诉我，这么多年，你真的爱上段锦绣了，我会当笑话听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卫聿铭斜睨着小鱼儿道，“这么多年，你又在哪个女人身上停过心思？小鱼儿，玩玩，适当就够了。”
小鱼儿“嘭”得一下站起来，一脚踹了桌子，“你他妈真对她起了心思？”
卫聿铭表情不变，冷冷看着激动的小鱼儿。
“你想怎么样？”
“老子能怎么样？”小鱼儿大叫，“老子辛辛苦苦打拼来的江山，到时候那女人振臂一呼，我他妈里外不是人！我到底为的是什么！”
一声大呼，不足以纾解他心中此时的愤懑，小鱼儿脚下的动作更甚，上好的桌子被生生踢断了一条腿，木屑横飞。
“我他妈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铭子，你说啊！”
小鱼儿大叫。
卫聿铭坐起来，似乎没看见小鱼儿的狂性大发。半晌，等小鱼儿发泄完了后，他才冷冷道：“疯够了吗？”
小鱼儿坐回到沙发上，闷声不语。
“小鱼儿，我也很好奇，这些年，你都是为的什么。”
小鱼儿浑身一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卫聿铭。
“是的，我可以给你钱，但你不缺钱用！我甚至可以辅助你开公司，帮你投资电影，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当初你那些壮志凌云的梦想呢？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吗？你那些担当呢？都在酒坛子里泡烂了吗？那个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要出人头地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小鱼儿呢？”
卫聿铭的眼神愈发狠戾，盯着面前人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小鱼儿，万利的事已经结束了，你总得给自己谋划谋划，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去投资，或者介绍你去某个部门任职……。”
“你他妈不要我了？”小鱼儿尖声道。
卫聿铭斜睨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或者，来腾越帮我。”
小鱼儿一阵发愣。
卫聿铭接着道：“你把东西摆到罗可兰桌上，不已经向她说明你就是我的人了吗？虽然打草惊蛇，但做得好，也未必不是敲山震虎！”
“怎么说？”
“你说，华子到英国去干什么的。”
小鱼儿恍有所悟。
“你说的，是赵世昌和罗可兰之间的事？”
卫聿铭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小鱼儿闷笑，“赵世昌那个老匹夫莫非还能和罗可兰挖出什么风流韵事来？万利这么帮着环球不合常理啊！”
“不合常理？”卫聿铭心头有数，脸上慢慢现出深思的表情来。
等那件事出来时，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锦绣？
“铭子，什么时候把阿佳叫出来，咱们出去好好玩玩通宵？”
卫聿铭斜睨了小鱼儿一眼，淡淡道：“你自己去约，她上次的新年音乐会你也没去，不如自己好好去道个歉。”
小鱼儿嘴角轻斜，慢慢桃花眼上钩，眼里有丝乐不可支的嘲讽划过。
那个女人……
“行，我去，但你得给我坐庄！”
“怎么，大少爷也有搞不定女人的时候？”
“你信吗？”小鱼儿轻笑，“正经的，阿佳收到维也纳皇家音乐团的邀请，马上又要出国，多年夙愿得偿，咱们这群青梅竹马还不给她庆祝庆祝？”
卫聿铭会心一笑，“难得你有心。”
小鱼儿慢慢靠回到沙发上，桃花眼中泛着悠远的光芒。
“铭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阿佳要是不走，你们会不会结婚？她一走了之，留给你个烂摊子，你难道一点都不怨她吗？”
“过去就过去了。”卫聿铭瞥了小鱼儿一眼，淡淡道，“向来，我说过的话算话。”
小鱼儿哑然。
“你今儿怎么了？”卫聿铭瞥了一眼他，随后在室内环顾一圈，站起身来，“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走了。”
门应声扣下，小鱼儿看着那个背影有些发怔。
半晌，才冷冷道：“出来吧，你都听到了。”
包厢里的小门应声打开，简佳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一双眼，从未有过的明亮。
“小鱼儿，我要得到铭子，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