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气渐扫，打了车回家，却在楼下踟蹰。
锦绣住的这一块，周围绿化自然不在话下，她慢慢挪着步子，又渐渐失了勇气。
不想回去了。
空荡荡的屋子。
……
先前的那股子绝望去了，锦绣只觉得自己悲哀，也不是会找人大吵大闹的性子，找了个长椅坐下，只被冻了个机灵。
她向来是傻……不撞南墙不回头……早就知道感情是毒药，却不自觉地沾染，活该！
心里骂着，远处站了个黑影，锦绣这才看分明，只觉得异常熟悉。
慢慢地，那黑影走了过来，最后在锦绣面前站定。
锦绣只觉得心里的郁气更甚，压下去的满腔的怒找不到出口，只把自己憋得眼红。
那人说：“锦绣。”
锦绣红了眼，这人慢条斯理的，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锦绣想，他不是在医院陪着别人吗？倒是分得出来身。
卫聿铭道：“我没有骗你。”
锦绣默声不语。卫聿铭的神色在夜色里看不分明，只是一道身影像山岗一般不可逾越。卫聿铭道：“我以为你会明白。”
锦绣倒被气得想笑了，什么明白？他总是什么不说，什么都靠自己去揣测，是个人就总有累的一天……锦绣下定了心不理他。
卫聿铭在锦绣面前蹲下，伸过手来要拉锦绣，锦绣避开，那人愈发执拗，最后一双手紧紧地将锦绣的手包裹住。
锦绣挣不开，就是挣不开，挣得狠了，那人把她手腕掐住，紧紧地，不让她动，却不会觉得疼。
“你到底想怎么样？”锦绣真来了气，反倒不再挣扎，靠在椅上，看着卫聿铭。卫聿铭的眼在夜色中愈发深沉，抿了抿唇，道：“不要离开我。”
锦绣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是她不要他吗？他的话说的就像她出了轨似的，可是事实摆在自己面前，锦绣心里暗自好笑，怎么都弄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能一副无辜的表情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话来。
“卫聿铭……”锦绣只觉得心里疼，一大块，像被针刺了似的，慢慢那疼发散开来，一点一点浸透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卫聿铭顺势坐起，在锦绣身旁，换了一只手紧握着锦绣，另一只手搁到锦绣身后，把她拥住。
他说：“你从未相信过我。”那话说的肯定，软软的，在锦绣耳边炸开。锦绣一个寒战，使了劲推开卫聿铭。
他总是让她相信他，相信他？相信他就只有一个接一个热辣辣的事实扇她的脸，总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还会给他找着借口……
越来越明晰的痛，锦绣忽然坐起，一双眼变得锐利起来，看着卫聿铭道：“我们吵架的那一天晚上你在哪里？”
卫聿铭眯着眼，时间隔的久远，记忆并不太清晰。
锦绣忍着心里的痛一字一句道：“就是你发现我在避孕的那天早上。”
卫聿铭心里“哗”得一下，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在自己脑海中炸开，就听到锦绣问道：“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是不是？”
“锦绣……”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
卫聿铭默然，那天简佳的到来是个意外，大概是受了Tequila的刺激才会放纵自己去尝试，哪怕在最后一秒狼狈清醒，也到底是对锦绣不住。
锦绣看到卫聿铭的态度已经明了一切。
罗可兰的话不是子虚乌有，偏偏自己还是不肯死心。
那个孩子……
锦绣的心一阵阵的抽着疼，站起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卫聿铭，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卫聿铭站起一把拉住锦绣，眼里的光芒突然大盛。
“你什么意思？”他已经来道歉解释了不是吗？
锦绣挣来他，眼里也渐冷峻，“就是想明白一下，还有没有过下去的必要！”
卫聿铭心头一紧，还要细问，就听锦绣冷酷的言语，脸色一片惨然。
“卫聿铭，你不会忘了，那天，我失去了你的孩子吧。”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这样，你在为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那个人却在温香软玉的抱着。锦绣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对婚姻的忠诚太过敏感。
一段不忠的婚姻，是不需要再勉强下去的。
当初罗可兰背叛家庭的阴影还背在自己身上，如今，她又哪有勇气继续和他走下去？
卫聿铭手一松，锦绣就从他身边滑过，像一只即将远飞的蝴蝶。
卫聿铭默然，到底是把她伤到了。
他和简佳的事，哪里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记忆翻腾，他想起那段旧事来。
当初卫镇宁出差时突遇泥石流，阒然离世，给卫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小。先前简卫两家就有联姻的打算，卫氏一派受此打击后简家也就持观望态度，联姻的想法倒不如先前热络。
卫聿铭那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少时的张狂收敛起来，默然挑起重担来，去简家提亲。
简佳的态度自不必说，两家是世交，虽说有些淡了也到底不好拦着，最大的阻碍是在简佳的弟弟简正南身上。简正南是简家说一不二的人物，二十五岁就升任空军少校，俨然有成为这个国家最年轻的空军将官的趋势，前途无可限量。
这中间程玉娟斡旋多少，卫聿铭不清楚。简正南到底松了口。两人的婚事定下，订婚宴是在七夕这一天。
谁都没想到，这中间会发生什么。连卫聿铭自己都没料到，前一天还相处融洽的简佳，会在订婚前夕悔婚。简正南过来带的话，简佳要去维也纳参加一个乐团的演出，机不可失。谁都知道这是幌子。看简正南的态度，分明是对这桩婚事的破裂乐见其成。
这多少是圈里的一桩笑话。好在订婚宴的请客名单刚拟定，倒没出落跑新娘这码戏。自此之后，简卫两家的交情也不咸不淡起来。
卫聿铭从记忆中抽身，看到锦绣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气就升腾起来。
不是她去主动打掉的孩子吗？不是她选择做的侩子手吗？现在，她又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为孩子死去伤心不已的态度来？
卫聿铭越想越生气，倒没被怒气蒙了眼，觉察出些不对劲儿。
这样想着，卫聿铭两大步就追上了锦绣，使劲一揽，锦绣一个不察，朝后跌去，正被卫聿铭接着。
“你说清楚，孩子的事！”
锦绣心里怨气正盛，被这一拉，只觉得满心的火气都窜了出来。
“什么说清楚，不就是刚好离世的时候他爹在外面风流快活！”
卫聿铭冷笑：“不是你不要他的吗？我那天说你避孕难道是冤枉你了？你就一个不高兴做了他？你还是不是人？”
锦绣只觉得卫聿铭的话一耳光迎面扇来。她什么时候不要那孩子了？她什么时候愿意去做侩子手了？那个孩子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没有了，她心里也不好过，到现在他却来指责自己故意不要那个孩子？
锦绣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卫聿铭，你无耻！”
卫聿铭一愣，自小到大，谁敢动过他？谁敢碰过他？更别说扇耳光这等最要人脸面的事！“啪”得一声，两人都愣住了。卫聿铭却是反射性的抓住她落下去的手，又最先反应过来，却是顺势对锦绣大力一推，自己满腹怒气，大步离去。
锦绣一个踉跄，退了两步之后站稳，看见那个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之中，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呵呵，就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连离去，都要她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