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和玉颜都想在司命府多留几天,而钩沉既不想离开寻琰,又想要跟着兮泽回珝空山去,而师父又不可能把寻琰也丢去了珝空山,因此得出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在司命府里头多留几日。
倒是九重天上的一众神仙,听说了司命府的两个女徒弟,这次居然携手一同归来了,并且言语之间甚是亲密,都纷纷跑来司命府里凑热闹来眼见为实了。
于是,在司命府的这几日其实热闹得很。
师父一向是爱清净的,想来也被扰得不行,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就此离开得了,也省得师父跟着被烦扰。
结果掌姻缘的那位灵若仙子,兮泽前头说跟我差不多年纪已经有了喜讯的那位,突然下了帖子来邀我去她府上坐一坐。
我瞧着手上的熏了冷梅香气,好一手漂亮簪花小楷的帖子,只觉得这位灵若仙子委实风雅。旁的神仙们若是不便出门,邀旁的神仙来自家府上做客,不过是遣来个小仙子小仙倌来相邀罢了,没有几个正正经经地下帖子的。这位灵若仙子非但正正经经地下帖子了,而且这帖子还亲手所写,拟了时间地点,批了自己的名姓,格外得正式且精致。
于是,一时间便捧了这帖子唏嘘了许久。
兮泽在司命府里无所事事,闲了便去找师父下棋,而师父这段时间很是忙绿,他便天天就到了我这里晃悠。
见我对着这帖子唏嘘了很久,便随手拈了那帖子,翻开来看了看,也叹道:“倒是没想到九重天上如今还有这般诗情画意的神仙。”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然灵若这般诚恳相邀,你要是不去,倒也太寒了人家的心。”兮泽悠悠道,我大为惊奇,不知道这个战神居然还这么为他人着想,却见他又笑得不怀好意,“去了,也跟人家讨个经验来,看看怎么成亲生孩子。”
“我呸!”我一脚踹到了兮泽的腿上,看他疼得呲牙咧嘴,这才觉得出了气,“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倒是吐出跟象牙来给我看看?”他向来是个出口没有章法的,当即便嬉笑着反驳了来。
我气得倒仰,便又抬腿作势要踢他,他却是伸手揽了我在怀里,害我一个脚站立不稳便软倒在了他怀中。他便笑意更浓:“我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我的绘心最厉害了,何止能吐出象牙来?我们绘心可是能咳珠唾玉的!灵若那点儿小才情牙根儿比不上!”
我哭笑不得,倒是骂不得他了。只从他怀中挣扎了出来,再接过那帖子看了看,上头的时间便是明日申时。
虽然我现在倒也不知灵若找我来做什么,但细细想来我同她其实并无甚交情,顶多在九重天上碰到了彼此点头打个招呼,找我定然不是聊天谈心的,左右不过是问个命途——这几天来,不知道哪个串门的神仙偶然听到了我现在可以重新相看命途的事了,故而,一下子九重天的神仙们都知道了。想来灵若也是听说了。
不过,这几日倒是没有哪个神仙问到我跟前来。大抵是从前我看命途时大抵都有些乌鸦嘴,人家问命途不过图个吉利,没事儿不想来我这儿添堵。灵若倒算是头一个了。
前些日子,兮泽告诉过我这个灵若仙子已有喜讯,带了小孩子的小衣物作为礼物应该颇为合适。再者,灵若是掌姻缘的仙子,我先打点打点拉拉关系,再来问问她,我这般无心的奇葩是不是居然真的能有一桩姻缘。
往长远里说,若是我真有姻缘的话,到时候也好跟她打听一下要准备些什么,讨个吉利。我真是聪明得了得。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了起来。
然而司命府里只有我和玉颜两个女徒弟,其余的除了一些小仙娥,哪里有女孩儿……更何况是生过孩子的女孩儿……于是我一阵头大,一时竟是找不着要送些什么东西。
翻箱倒柜了半天,倒是从我的箱笼里找出了一个玉如意。如意如意,这个听上去就挺吉利,送这个应该错不了。
见我摆弄了这个玉如意许久,兮泽便拿来端详了一番,然后指着上面精雕细刻的灵芝样纹,忍了笑道:“你这个玉如意是拿来祝寿的……”
我一阵傻眼儿,想起来这个玉如意原本摆在师父房里,被我看见就讹走了。
听我叙述完这玉如意的来历,兮泽倒是笑得直不起来腰:“谁这么缺心眼儿,拿个祝寿的玉如意来送你师父。你师父这般年轻风流模样,哈哈哈,祝寿……”
我白了他一眼:“不过是取个如意的好兆头罢了,谁这么认真计较。”
话说这么说,灵若仙子的孩子都还没出生,我倒先拿了个玉如意去祝寿,倒委实有些不妥。
便又重新伤神起来。
于是,便托了下巴对着兮泽发起呆来,将他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左右这个战神十分自恋,我这般看他他倒是没有半点儿不适,反而兴致上来再眨巴着一双桃花眼对着我含情脉脉地看上一番。
许久,我的目光落在了他黑色的鞋子上。不由得拍案而起。
“怎么了怎么了?”兮泽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上来拽着我的胳膊便上下打量。
我两眼放光地看向他:“我们去凡界吧!”
“嗯?”他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
“我在凡界的时候,见到好些很精致的小鞋子,又红又花,十分好看。我觉得拿这个做礼物,应是又新奇又精致,再好不过了。”我很是兴奋,不知道经历了天地大劫,现在的人界倒是怎么样了,是否还和当初一样繁华热闹?
兮泽皱了眉听着我手舞足蹈地描述了半天,大抵是没有构想出那鞋到底长的是何模样。为此我很嫌弃他的想象力,一时兴起便拿了笔墨要给他画上个大概的图样。
我原先以为画画是个十分容易的风雅事——笔墨具备,勾画两笔就是了嘛。
现在我便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眼下我拿着笔看着雪白的宣纸完全不知道如何落笔,刚想说不画了,抬眼便看到兮泽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便又觉得此时说放弃太丢脸了些。便硬了头皮落了笔。
哪知道平日里写字用着甚是得心应手的笔,用来画画就怎么拿都别扭了。落在纸上,更是横不是横,竖不是竖,一会儿便让我心烦意乱了起来;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呼出来,手一颤,一大滴墨便落了下来,我方才画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线,彻底糊了。
我丢了手中的笔,抹了一把汗,讪讪朝看热闹的兮泽笑道:“许久没画过,生疏了,生疏了。呵呵呵。”
“哦?”兮泽笑得分外灿烂。
我一阵面红耳热,死鸭子嘴硬地决定将责任都推在他身上:“都怪你们珝空山太抠了,连个笔墨都找不到,害得我练习不成,功夫都落下了!”
兮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哦?我怎么记得你床边的那个小案上就放着笔墨啊?”
我夺路而逃,身后是兮泽压抑不住或者说根本没有压抑的笑声。
于是,便到了人界。
市集之上,很是热闹。我们所行走的这条街上,更是热闹,卖糖葫芦糖人的,卖胭脂卖水粉的,卖成衣卖布料的,应有尽有,吆喝声四起,此起彼伏,也很有趣味。
“什么时候我们天界也开个这样的市集,也好热闹一番。”我回想起九重天上云蒸雾绕仙气飘飘,大家都一副淡然不食烟火气息的模样,委实得无趣,倒不如这凡界,鲜活热闹。
“估计再过个百十万年?”兮泽也只随口接了话,四处看着,突然瞟见了什么,便兴奋起来,拽了我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笑道,“这是不是你们司命府的哪位神仙下来历练来了?”
我莫名其妙地往前定睛一看,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住了一个摊子,摊主人淹没在了人群中,连个头顶都看不到,看起来生意十分之红火。再仔细一看,还用了长长的一根竹竿挑了个布幔,上书三个大字“神算子”,这个幌子在风中摇曳摆动,煞是有风姿。
“我们司命府里,哪里来那么多的神仙?”我随口答道,这倒也不是司命府的神仙才有的特权,为凡人相看命途,一般的神仙都有此能。只是那个摊位,虽然围绕了许多的人,但十分的普通,并没有什么仙气灵气外露,想来就是一介凡夫。
“我们瞧瞧去。”兮泽却是很有兴致,把我们此次来凡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拽了我便往那摊子凑去。
我费了些口水,发现也是白费,索性时间宽裕,在凡界买个那样的小鞋想来是不难的,四处转转也好。
方才说了,那位“神算子”的生意十分之红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以我的身高,不动用术法的话,恐怕在最外围跳到累死都看不到这位神算子的真面目,因此十分地有些心累。
后来我便发现我多虑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我用术法,也用不着我在外围踮脚跳,兮泽那厮由于长得太过貌美且耀眼,只是对着那围观的人群嫣然一笑,立马笑晕了一堆围着问姻缘的姑娘,不过是转眼间,我便被兮泽顺带着从最外层到了神算子的跟前。
“先生来跟在下看一看姻缘。”大约是少有男儿前来问姻缘之事,兮泽这一开口,周围的姑娘们便激动得惊呼,一个个挥舞着小手绢朝兮泽抛媚眼儿。
我对此很是无语。纵然是兮泽长得十分好看,可我毕竟也是个女的被带在他身边吧?怎么这些个姑娘倒是一个个地把我当死人了?
那神算子倒是隔了一副眼镜,眯了眼睛敲了一眼兮泽,又转眼瞧了一眼我,低沉了声音道:“公子跟这位姑娘是兄妹吧?”
这话一出,我便看到周围的姑娘们皆是两眼冒心很是期待地看着兮泽。
兮泽脸色微微一黑:“什么兄妹,她是我未婚妻。”然后我便听到周围一片哀叹。
那神算子又从眼镜里头往外看了看,严肃道:“公子,我看你这未婚妻的面相,竟是有些克夫,所以公子还是另择贤妻的好……”
我哭笑不得,这位神算子倒真是信口胡扯。只是凡夫俗子骗钱的把戏罢了,我却也不往心里去,兮泽却是怒了,一巴掌拍在了那神算子的摊儿上,那条木案便裂做了几半儿,霎时间化身为了一堆劈柴。
我额头冒汗,不知道会不会被围观群众当作坏人给报官抓起来。于是,挤了个笑来,想拉拢一下群众,却见少女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好帅啊!”
“……”我满头大汗不知所言。
“今日公子我心情好,不砸了你的摊子,”我瞧着地上的那一堆劈柴,心道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这还不叫砸摊子,难道出人命了才算砸摊子?兮泽却是面目冷峻地对那神算子道,“重新给公子我看一看,全捡好的说,说到我满意,哦不,我未婚妻满意了为止。”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我很是无语,却见那神算子执着地看着兮泽:“老夫还是这么一句话,公子还是另择贤妻。老夫有个妹妹年方二八,美貌非常,不然给公子你介绍介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