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不相见,生生世世都不得见。
是以,是一种包含了很重怨气的一种花,所以只能生在幽冥之地。
只是,为什么,在这个小客栈的后门外,生了这样一片灿烂如火的彼岸花?妖冶的花朵在风中肆意摇摆,生得很是自在,也很是诡异。
“姐姐,你看这些花,是不是很好看?”小姑娘却是不认得这彼岸花,只是陶醉在这美丽的花海,“可是娘亲说了,虽然好看,却是不能乱碰呢。”
“你娘亲说得对,确实不能乱碰。”我胡乱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脑内杂乱如麻,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生出彼岸花来?这里,到底是哪里……
难道……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在了我的头顶,我猛地回转过身来,见小姑娘仍是欢笑着一脸痴迷地望着眼前的花海。半晌,我才颤着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触手冰凉,并不是这般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鲜活温暖。她好像很喜欢我摸着她的感觉,倒也没有排斥,我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将手转到了她的鼻翼间,一缕清浅的呼吸打在我的手指上,几乎微弱到无法察觉出来。
我缓缓地收回了手指,终于觉察出了有一丝的不对。全身冰凉、呼吸微弱的小姑娘,诡异的客栈,莫名出现的彼岸花,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个地方的存在是那么得不合常理。
我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弯下腰柔声对她道:“我们改天再来玩好不好?”
小姑娘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花海,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牵着她的手,转过身来,刚走了两步,却见云茉天妃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面上带了一抹惊慌。
“云茉天妃。”我朝她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一个常礼。
她这才收敛了面色的不安,很是平静地道:“我正要找你。”
我点点头,勾起了一抹笑来:“很巧,我也正要找你。”
将小姑娘送回到了她的母亲那里,这才回到了房间去。
“娘娘想必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吧。”一阵沉寂,我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纤长而苍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长发,在乌发的映衬下,那手指便愈发苍白。终究是我打破了沉默,我看着她,只是愈加同情她。
听了我的话,许久,她才停了下来,却也并不看我:“我并不知道。”
“你曾跟我说过,要我留在凡界陪你。可这里,并不是凡界吧。”我顺着窗子朝外望去,楼下车水马龙,一副分外热闹的情景,可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些日子,我从未听到这街市上的声音传进来过。
“楼下的女老板,还有这客栈里的女房客,都不是凡界的人吧。”四周变得更加安静,我的声音回荡在这房间里,显得十分孤寂和单薄。
“娘娘好手法,瞒了我那么久,可终究是没有料到,我会看到那一片的彼岸花,不是吗?”云茉天妃仍然没有说话,我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住在这间客栈的女房客,彼此都知道自己已不是凡界的人,所以那个少妇看到我,也以为我同她一样。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小姑娘,是这间客栈唯一的一个凡人,一个活着的凡人。”
“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生生世世相背离。也是一个诅咒,诅咒与心上人生生世世不想见。娘娘,后院的那些花,到底代表了些什么呢?”我盯着云茉天妃,半点儿视线都不肯从她身上转移。
半晌,却见她猛然地回头,望向我,脸上浮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有些诡异,又有些刻毒。她慢慢地走向我,慢慢地靠近我,伸手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一阵冰凉的感觉。
“你很想知道吗?”她脸上的笑容更甚,愈加地秾艳,如同后院里那些繁灿血红的彼岸花。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从我的脸颊上下移,声音飘渺如同从很遥远的地方被风刮来,轻飘飘地落入到了我的耳中,“那,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的手指陡然落在了我的胸前,猛地朝我的心口出挖去。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手指没入我的心口,见证着她的表情从开始的疯狂欣喜,到现在的癫狂无措,她双目突然失去了神采,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再次地尝试,仍是一无所获,竟是惊慌失措到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才伸出双手来,表情十分迷茫,“为什么……”
我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突然癫狂了起来,抓了我的衣领,披头散发,眸中的红色慢慢地渗到了整双眼睛,森然的鬼气突然爆发起来,寒冷无比。
对此,我只有怜悯。许久,我才轻声为她解释道:“娘娘,我没有心……”
她方才那般突然地将手指袭击到我的心口处,不过是为了挖一颗心出来——可是,我的心房,它是空的,她又怎能得到一颗并不存在的心?
“娘娘,你守在这个地方,何时也得不到解脱。不如随我回到天界,向天君说明……”我对她,究竟是不忍心,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要经过何等失望绝望才落到如今这般癫狂的地步?便忍不住地出言相劝道。
“你闭嘴!”提起天君,她眼中的红色更甚,简直要滴出血来,“我落到如今这般不仙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是拜他所赐!再让我见到他,我会忍不住地想要杀了他!”
我未曾经历云茉天妃那样的遭遇,不能体会到她到底是如何悲伤绝望;我没有心,亦不能明了男女之间的那复杂的情感。看着她这样,我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
“你,绘心,你,”云茉天妃却是猛然地抬起头来,看向我,脸上重新浮出了一抹笑意,这笑挂在她惨然的脸上,显得分外瘆人。“我被那个男人放逐抛弃,你的那个所谓未婚夫到现在都不曾来找你,这世上,哪有什么好男人!绘心,留在这里,我们一起……”
她的声音带着一抹战栗,充满了莫名的蛊惑,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听从她。
六界之中,所有的媚术惑术,不过都是迷了眼睛,再迷了心窍,便只能任人摆布。可是云茉天妃她又忘记了,我没有心,便是我看到的都被她遮蔽,可我终究不能被她蛊惑。
“娘娘,你有事何苦……”我轻声叹道。
“何苦?!”大约是意识到了她的术法没有起到作用,我的那句话又恰恰激怒了她,她又狂怒了起来,“你不想留下,也由不得你!”
说着,她身上的鬼气大盛,似是披上了一袭暗绿的纱衣,上面还萦绕着缕缕的黑气,席卷了无数的煞气,朝我扑来。
我这才大惊,却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动起手来,急忙地伸手抵挡,却有些不支。这间客栈很是古怪,非仙界,非凡间,亦非鬼界,竟是像凭空出现的一个地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为可气的是,我待在这里,所有的术法都遭到了压制,因此,对付云茉天妃的攻击,着实有些吃力。
“绘心!”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暴涨的光芒让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听到云茉天妃的冷笑声,和一阵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冷笑声。
乒乒乓乓了半日,光芒逐渐消减,我这才能看得到眼前的这一切,而兮泽和云茉天妃,也终于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兮泽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急切地打量了一番。
我摇摇头,看向地上云茉天妃,她已恢复了常态,眼中的红色褪去,身上的煞气也消失不见,只是十分疲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神魂不稳,你竟是把她带到这里来!”兮泽将我往怀里紧了紧,望向云茉天妃的目光陡然寒凉了几分。
我仍是没有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
云茉天妃望了我一会儿,将目光转向兮泽,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分外娇媚的笑来:“兮泽战神,你道她神魂不稳,若是我能让她神魂安稳,你愿不愿意?”
听得这话,我却是忍不住地笑了,若是有办法,兮泽战神、青帝灵威仰、师父,应是早就找到了,也不至于被云织带到了因佛祖面前,依然无计可施。
兮泽却是犹豫了一下,肃容道:“我自然是愿意。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我大吃一惊,却是没想到兮泽竟是会相信云茉天妃这看似随口所说的话语。
云茉天妃娇俏地捂嘴一笑:“我能让她神魂安稳,自然不是白白这么做的。”
突然想起我和云茉天妃曾经说过的那一番话,这才有些恍然,慢慢明白了一些过来。
兮泽却是无甚犹豫,皱了眉问道:“你要什么?”
“我要……”云茉天妃眼波流转,更多了几分娇媚,她笑道,“我原是想要了绘心的那颗心的,谁曾想她竟是没有心的。既然这样,不如,把你的心给我,怎样?”
“我倒是想看看,男人的心,到底是怎样的呢!”她的目光,迸出了一抹精光。
兮泽的眉毛皱得愈发得紧,没有言语。
“呵呵呵,不愿意?”云茉天妃却是好像明了于胸的样子,转而将目光转向了我,“你看,这就是你的未婚夫。你输……”
“这有何难?”兮泽却是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来,他低下头,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有些无奈道,“我的心,原本就是你给的,拿它来换你的安然,总觉得我这个未婚夫做的不合格,到底帮不上。”
我听得稀里糊涂,却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却见他的手慢慢地放在了心口,抬眼对云茉天妃道:“你要,就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