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白弱水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煜要做什么,就已经被拉到了木桌后面。
萧煜将她圈在怀中,如果萧煜此刻没有犯寒症,那她逃也是妄想。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桌上已经有些蒙了灰尘的纸张给展开。
白弱水看得有些发愣,在她的印象之中,当初叶景凉的手就是最好看的。
现在,萧煜是叶景凉,也不知是心境有了变化还是叶景凉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的缘故,她觉得萧煜的手更加好看。
和女子一样细长,却有力,骨节分明,指尖微微有一层薄茧。
在白弱水还在欣赏萧煜的手时,萧煜就握住她的手,将一支毛笔塞进她手中。
“鉴于你的字写得实在是太难看了,就由本王来教你好了。”
“免得天上的月老看不懂你的字让本王错失了一段大好姻缘。”
白弱水:“……”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然后顺便砍了萧煜。
真特么打击人!
除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四书,和这字,她可以说是样样精通的全才好吧。
即使医术不是很济,但是也没有到很是不济的地步啊。
至少她能医治身后这厮的寒症不是?
连这救命之恩都不感一下,还在这里损她,她真怀疑萧煜的节操是不是被何伯的狗剩给吃了。
“到底在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被你气的。”白弱水抬起脚往后一踩,却被萧煜巧妙地躲了过去。
“这是个什么理儿,本王好心教你写字,你却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说完,一声轻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而现在的白弱水一心只想着她那可怜的徒儿,会不会被萧衡给拐去做什么可怕的事。
哪里有心情在这里写什么字啊。
“萧煜,你到底让他们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本王突然善心大发,曾听闻父亲说过,常州城外蚁穴和蜂巢过盛。”
“想着那些小家伙可怜兮兮的,长年连肚子都可能填不饱,”
善心大发?萧煜这厮什么时候善心大发过啊,不兽心大发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呢?你让他俩去帮你喂蚂蚁和蜜蜂了?”
她觉得,萧煜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萧煜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在纸张上慢慢移动:“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喜不喜欢南越人的皮肉。”
白弱水一惊,难道……
“白弱水,你怎么一张脸都白了啊,刚才不是还红着的吗?”
说着就凑近她耳边,呼吸擦过耳垂,然后是脸颊,最后一双湿润的唇就覆了上来。
白弱水一下就怔愣了,这厮究竟在干嘛!
“萧煜,你个臭流氓……”怎么可以比她还要色啊。
萧煜一听,笑出了声来:“彼此彼此,本王还没有某人流氓呢,在这个方面,本王恐怕只学到了一丝皮毛而已。”
说完,就放开白弱水的手。
“三生姻缘”这四个大字跃然纸上,这四个字,字字隽逸,一点看不出是由她执笔的。
“先和你定下三生如何?免得你去祸害别人了。”
萧煜说这话时,一双丹凤眼中满是深情款款,让白弱水有一种被他宠溺的错觉。
说话间的霸气和温情全融合在了一起,更是容易让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对于白弱水来说,也许萧煜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
即使有些时候阴晴不定,有时又腹黑得彻底,有时还……
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对于她,萧煜更多的是无奈和宽容。
然而,三生三世……
“萧煜,三生太长了,这样的承诺不要轻易许下,谁知道人到底是不是还有第二世,第三世呢?”
白弱水说完,就别过头假作看向塔外那层层叠叠又看似软绵绵的雾霭。
此时的雾霭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浓了,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塔底的人影。
塔下不远就是城门,那外面站着的就是南越的士兵。
白弱水叹了一口气,她从不相信什么三生三世,她只相信现在。
她不依托旁人,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人都以为她活得很梦幻,她有自己梦中的大燕梦中的朝堂,梦中的江湖。
但是,她早已不再做梦了,她活得脚踏实地,活得倔强。
也许,她从来都是一个倔强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只要是她一心决定了的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就像,萧煜一样。
这样想来,她和萧煜倒是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
耳边,萧煜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她。
兀自将那纸张卷成卷,然后系上红绳,还仔细地在上面绕了好几圈。
“这样就能保存更长的时间了。”
说着,就将它挂在了塔顶。
白弱水虽然看着塔外,却也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一看。
萧煜脸上的认真和小心翼翼,让她觉得这是她一生看到的最美好的场景。
一声又一声尖叫接二连三地从塔底传来,让白弱水心里一颤,这是,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地就看向萧煜,萧煜只是对她笑了笑,走过来拉她入怀。
“听得还是听不得?”
耳边的惨叫越发凄厉,不绝于耳。
白弱水深呼吸一口气:“听得,我没有那么脆弱。”
说完就要推开萧煜。
萧煜却没有一点要放开手的意思,压低了声音俯到她耳边道:“白弱水,给本王乖乖待着。”
话音一落,白弱水就不敢再动了。
因为萧煜突然顺带在她耳垂上一啄,耳垂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她立马石化。
白弱水现在才明白,萧煜说的喂饱那些小家伙是什么意思。
让陆云和萧衡他们引来的虫蚁和蜜蜂,来攻击南越的人,绝对是一个巧妙又简单的方法。
南越必定会想办法消灭这些虫蚁蜂巢,而那些小家伙也会拼死奋战。
两败俱伤之后,萧煜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只是这个方法真的过于残忍了一些。
白弱水想起之前在东宫引来的那些蜜蜂,仅仅是在云凉生存的那一小部分蜜蜂就够把人给叮个半死的了。
何况现在是那些野外的蜜蜂再加上虫蚁呢……如果遭遇这般突然的攻击,一定是生不如死。
这就是战场,没有光明正大,没有公平,没有温情的战场。
这里只有烽火硝烟,只有生灵涂炭,只有阴谋阳谋,要么至败方休,要么至死方休。
“他们会死得很难看。”
这句话是陈述句,是从白弱水口中说出来的,她现在很镇定。
虽然从小到大,她经历的死亡不多,但是天生淡然的性格让她在此刻没有太大触动。
“你会觉得本王残忍吗?”
萧煜问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他期待从白弱水口中听到某种答案,又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某种答案。
他记得,以前的小表妹,总是一脸无忧无虑开心的笑容。
直到舅母去世的时候,才傻了一阵子,后来又好了。
然后一直都是一副不涉人世的性子。
在蓬莱岛也是,整天抱着一些杂书看,笑得像个小傻子一样,但是每个笑容都是发自内心。
他几乎已经将她的前十九年都占用完了,后面的人生他也会一直占用下去。
只是,他怕她脸上的笑容会改变,他想要保护她,却又固执地想让她成长。
因为,不成长,注定不能陪着他地老天荒。
如果成长了,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可能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萧煜问出这句话良久,白弱水也没有回答他。
叹了一口气朝怀中的人看去,怀中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是在逃避他的问题还是在逃避他呢?
笑了笑,直接打横将怀中的人抱起往塔底走去。
沈攸之早早地等在了塔底,见萧煜抱着那个长相上好的军师,立马惊愕了。
这两人……关系还真不一般。
回到营中,城门处的南越士兵早已经散成了一盘沙。
带头的那位将领吕先,也是一脸坑坑包包、连滚带爬地回了南越驻地去。
听说,他跑的时候,还大呼了一句“大燕人阴险”。
对此,城楼之上的众将士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还有人笑说南越的吕先以为这是在小孩子玩过家家呢。
战场本来就是这样风云诡谲的地方,你不阴敌军,敌军就会来阴你。
用些卑鄙的手法,无可厚非,毕竟,两国的立场不同不是吗?
而且,先起兵的是你南越,要攻我大燕常州的也是你南越。
现在我大燕要自我护卫,你却说我们阴险,这合适吗?
虽然沈攸之之前也和南越交过战,但是却没有想到用这个简单有效又便捷的方法。
只是派人出去应战,应战自然是有损伤。
但好在常州此地易守难攻,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能等到萧煜带着援军来助。
由于萧煜此种妙法将南越一举击败,军中的众人更是将萧煜给神化了,对其更加敬畏起来。
战神之名不仅在北方流传甚广,在南方,也只是一夜,众人皆知。
甚至是西边的国家都听闻过萧煜在战场上的一二事迹。
当天夜里,军营之中就升起了篝火庆祝南越士兵的落荒而逃。
白弱水以军师的身份坐在萧煜旁边。
虽然萧衡那小子还是时不时地投来怨恨的目光,但是现在有陆云帮她挡住,也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
“陆云,你别挡我啊。”
萧衡注意到这几天陆云老是将他杀人的小眼神挡住,心中“积怨已久”。
现在,终于很是不满地说了出来。
事实证明,陆云被萧煜带坏了。
只见这小子笑了笑,笑得那叫一个憨厚诚实心无城府。
“小师父,我可没有,我只是觉得小师父这几天都盯着军师看,会不会审美疲劳,我这不是来给小师父缓解疲劳来了吗?”
说完,一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得白弱水都差点当真。
陆云这小子为了她也是拼了,从此,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贯彻到了极致。
这腹黑程度,颇得萧煜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