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密布下的桌台,有着斑斑点点的碎影,清晨无限好,只可惜她爱睡懒觉,无端错过怡然赏景的好时光。
玥流盈翘着二郎腿,抬头仰望碧蓝天空时,用小手遮在额头上挡光,好不惬意。
周翰沉着一张脸坐在她面前。
玥流盈努努嘴,这会还不到你问我答这个环节吧,怎的这位魔头山寨王也会选不相干的时候来这里与她聊天喝茶想人生?
不对,看他阴沉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定是来找事无疑。
杵了许久的魔头终于大开尊口,森冷森冷地往玥流盈身上瞅:“昨晚,有人来看你了?”
玥流盈心下一惊,他怎么知道?奇怪,若是察觉了不是应该当晚发难么,怎么到现在才来与她确证?
而且,听他语气,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来访之人就是庄主大人,难不成是瞎猜不成?
那也着实太准了,早不猜晚不猜,偏偏在昨晚之后提及,加之面上怒气冲冲。
不过一瞬功夫,玥流盈已想了好几种可能,低着头却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异常的地方。
把跷二郎腿的姿势上下变换了一下,直起身子颇有些诧异:“是吗?有人来看过我?”
“你自己不知道?”周翰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种表情。
玥流盈表现地极为无辜又懊恼:“我昨晚回房后就睡熟了,连晚饭都没吃上一口。你看,今儿起了个大早,就是昨晚睡太饱了,害得我凌晨便醒。”
又凑近了几分,有些狗腿地笑:“你能告诉我是谁吗?是不是齐烨?”
“是谁也不可能是他。”周翰鄙夷地扫她一眼。
玥流盈这下是真懵了,什么叫是谁都不可能是凌大庄主?可她昨晚明明遇到就是庄主大人本尊,还能有假不成。
“为什么?”她问。
“你确定不知道是谁来找过你?”话题又回到了源头。
玥流盈正想着要答,却见红山从她房中出来,站在周翰身旁,对他摇了摇头。
她哪里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不过幸好她家凌大庄主聪明机智,寻了后招,自是无惊无险。
“或许那人只是想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罢了。”玥流盈歪着小脑袋给出一个听起来极为中肯的说法。
“把她绑了,捆在寨前的柱子上,从现在开始不得给任何食物。”
红山依命上前,不知从哪拿出一捆粗绳,三两下将她绑成木头人。用力之猛一点也不像是女子,她分明感觉到手腕处生疼生疼。
玥流盈此时最欣慰的莫过于,幸好早上吃得够多,肚子满当得很,应该不会饿得……太快吧。
周翰所说的那个柱子便是山寨入口处的一个圆木,呈十字形,高虽不高,但绑个人已是绰绰有余。
日头渐渐升起,玥流盈在露天环境下感受烈日的魅力,心想自己被这么一折腾,恐怕回去时免不了得要黑上一圈了。
口干舌燥、腹中饥饿,玥流盈暗念南无阿弥陀佛、菠萝菠萝心经,只求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我倒要看看,他是否能在你撑不住前站到我的面前。”周翰就坐在她的旁边,不过魔头有棚子遮阳,侍婢扇风,瓜果饱腹,凉茶解暑,待遇比起她简直就是帝皇般的享受。
都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现在可不就正悬着吗?一步没走好,那刀咔擦一声落下,自己以后就与这青山绿水作伴了。
晒了如此重口的日光浴,玥流盈头有点犯晕,眼前好像有好几只烤鸭在飞,油嫩嫩、、香喷喷的,好吃极了。
倏地一袭青衫闪过,玥流盈眨眨眼,幻觉吗?她怎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处而来。
见那周翰老贼霍得起身,迅速解了她绑在柱子上的绳索,从后面牵制住她,警惕地朝四周看去:“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
“周太傅是想问那个五彩十二花林阵吗?”
玥流盈喜得快跳起来,是庄主大人,是庄主大人来了。
一袭青衫从空中而落,她还未看清那姿态,凌大庄主就已经立在地面上。
“按照我的预估,你最快也得要一天时间。”
凌齐烨负着手站在离他们约莫五米的距离,似笑非笑地启口:“是周太傅你太自负还是你预估有误,凭那种阵法也能困住我一天?”
周翰眯起眼睛,却不是在看凌齐烨,盯着玥流盈冷冷道:“不是路痴吗?”
五彩十二花林阵最易扰人心绪,环境变幻莫测,方向感不好之人丧命于此的高手不在少数。周翰虽不奢望凭小小一个阵法就能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但拖拖时间总是可以的。
没想到,竟失策了。
凌齐烨看向玥流盈,啼笑皆非:“你告诉他我是路痴?”
玥流盈眨了眨眼,极为无辜道:“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周翰气得头上几乎要冒青烟:“如此说来,你之前说的那些全是假话!”
“也不是。”
“恩?”魔头炸毛了。
玥流盈怯生生道:“有一些有待考证,有一些……应该是真的。”
唰——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瞬间出现在她白嫩细腻的脖颈旁,持刀者自然是知道被欺骗后浑身充满煞气的周翰老贼。
凌大庄主一惊,正欲上前,却被周翰呵斥:“你再动一下试试。”
“你的目标是我,何必为难她。”
周翰扬天大笑:“想不到凌氏少主素来冷清,竟果真会为了一个女子来应我之战。”
凌齐烨站着不动,“你想和我交手?”
“我与你早就在槿城时就交战过,没有胜算的事我又怎会做。”
“那你如何才会放了她?”
周翰提出自己的条件:“你自废武功。”
凌齐烨眼皮都未眨一下,衣袂飘飘,却也没有说一句话。
“怎么,不敢了?”
“我只是在想,我废完武功后我与流盈的下场是怎样。”
玥流盈只觉得脖子上的刀子往肌肤更贴近一分,刀锋的凉意已经察觉不到,不知是不是碰到了血,温热起来。
凌大庄主原就幽深的眸子更是阴鹜,却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免得又是一步错步步错。
玥流盈忽的一口血喷出,洋洋洒洒在空气中,乱了所有人的眼。
周翰错愕,凌齐烨心痛,红山震惊,软弱的身躯软下地去。
周翰不过瞬间就回过神来,暂且不管她因何原因吐血,只要不死,就还有利用价值。
一手抓去,想要把人再次禁锢,却是数枚银针飞来,旋身抵挡空隙,地上的人早已被五米外的青衫男子给接了去。
周翰手中赫然握着六把猝了毒的银针,脸上狠厉之色一览无余,火光窜起,嘴上噙着讥讽的轻笑,渐渐癫狂。
笑声不止。
凌齐烨将玥流盈牢牢地锁在身边,抹去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后才温愠道:“你这用的什么招数,险些让我方寸大乱。”
玥流盈笑靥如花:“管它什么招数,能逃出生天就是个好招数。”
“逃出生天?”笑得正兴头上的周翰突然停住,一挥手,身后蓦地出现一大批人马,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既然来了,又岂有让你们走的道理。”
玥流盈嘟囔着,做苦大仇深状:“完了,被围成马蜂窝了。”
凌齐烨依旧镇定:“玥儿可有办法?”
玥流盈状似很认真地回答:“拼死突围算办法吗?”
凌大庄主摸了摸她的头道:“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玥流盈满怀希冀地看向庄主大人,后者却远眺蓝天,淡淡说句:“今日天气不错。”
玥流盈傻眼,庄主大人已经闲庭信步到这种地步了吗?
周翰哪里肯容他们两个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说个没完,袖子一挥,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
风,刮起一阵狂沙,震天的厮杀呐喊让玥流盈更是抓紧身边之人。
凌齐烨附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是:待会随着我的脚步往后移动,切不可到两边去。
玥流盈牢牢记下了。
围攻他们的人果然个个都是高手,庄主大人单枪匹马,顾这顾那还要顾她,显然是一场恶战。
玥流盈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扰乱了身边之人的精神力,一着不慎满盘输。
周翰大喝一声飞身上来,凌大庄主以软剑抵住来者内力,手腕翻转,剑花银光,行云流水间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意。
魔头狠笑中改变章法,手中之剑忽然对准她,招招只欲取她性命。玥流盈抿嘴凝眉,在庄主大人的护卫下游走了十余招,却渐渐体力不支。
她只服用了半粒的解毒丸,体内的软经散药效并未完全消除,此时已是身体承受的最大限度。
咬紧牙关,拼尽了全力站着不倒下,小手更是揪紧了身旁之人的衣裳不放开分毫。
握住衣袖的手上似乎有些腥稠,玥流盈还未来得及去看发生了什么,庄主大人已抛出三枚弹药,一道白色屏雾障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脑袋被迫困在凌大庄主身前,玥流盈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世界一片黑暗。
散落的长发似群魔乱舞,四处张牙舞爪飘扬着,风声极大,自耳边呼啸而过。
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不断下坠,下坠,可又似在不断上升,上升。
玥流盈皱起眉头,是过山车吗?好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