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周翰果然如她所想,丝毫不会有任何心软。
不过,这威胁人的傲娇台词,还真是老套得很。
玥流盈暗忖,自己若是不乖乖配合,恐怕得受不少罪。于是撑着身子起来,勉力站在地上。看周翰已然转过身去,玥流盈赶紧将外裳理好,拢了拢头发随意洗漱一番也就成事了。
出了院子实在没有胃口吃饭,周翰哪里容她这般嚣张放肆,看她不吃,心想一顿早膳也饿不死,便理都不理就甩袖先走。
赤裸裸地虐待人质!
玥流盈鄙视。
可怜玥流盈头重脚轻也得跟上,进了马车,脑袋一歪,就昏沉沉地躺了下去。
好似整个人软软无力,轻飘飘地悬在半空,又好似脑子灌了千斤水般,沉重非常。总之就是各种难受,难受得玥流盈眉头都快打成结。
心思飘渺间,她忽记起之前自己受伤之际,庄主大人替她换药喂药,她还一度嫌弃得很。苦药难喝,包扎的技术亦是不堪入目,且还画地为牢,饮食苛刻。
如今,对比现在这种情况,玥流盈真想睁开眼仰天长叹声:差距啊差距!
周翰任她躺在马车里,冷眼旁观,也不买药送医。
也对,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人质,待遇是金字塔的底端,哪敢诸多要求。
只是,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不堪了,一场风寒也能把顽强的自己弄得这般有气无力。
脑子再次没有了任何知觉,玥流盈这次彻底昏厥了。
“走第二条路线!”
马车一颠一颠地跑着,周翰沉着脸命外面的赶车小哥改了方向。
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晃醒,玥流盈悠悠睁开眼,然后面前有一碗黑漆漆的药一下递过来:“喝了!”
不容否决。
一手端过,玥流盈想都不想就仰头喝下。
反正她若不喝,也会被迫就范。
喝下药,感觉身子舒爽了不少,想来应该是治疗风寒的药。
因为她这一变故,那些个细琐活计终于不再落于她身上,玥流盈睡睡觉养养病倒是清闲。
这日,马车前突然有人挡了去路,玥流盈以为是查巡官兵,正激动地热血沸腾。结果周翰车门一开,却和那位官兵大哥唠嗑起来。
心底里的希望,碎成一片一片,玥流盈懒散地做躺尸状趴在马车里,哀怨地嘟起嘴来。
还以为是侦查如神正义十足勇气可嘉派来救她的自家人马,没想到高兴劲还没起全,倒和周翰就乐呵乐呵地聊开了。
听内容,那个官兵大哥好像是在称呼周翰为“大人”。
玥流盈满头雾水,周翰这个官职肯定不会是在槿国,那便一定是他投靠了某个国家,还混了个官来做。
看起来,这官似乎不小。
隐约有一些专业名词传入耳中,总之离不开一个政治漩涡,听得最真切的莫过于那句“让您尽快回宫!”
回宫?回哪个宫?
他们之间谈话丝毫不避着她这个强大的反周翰分子,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即便让她听去了什么机关秘要,也没机会公之于众。
好吧,玥流盈耸拉着小脑袋,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没错。
序凌山庄。
林瑾瑜正心情愉悦地躺在床榻上逗鸟,门一下被撞了开来,赶紧眼疾手快地把鸟笼子藏在被子里,然后半闭着眼装出一副无力呻吟的模样。
宋祁蓉拿着一盘子的精致糕点进门,看到往日里风度翩翩风采怡然的林瑾瑜如今一番憔悴满是胡渣,觉得甚是违和,更有丝丝心疼袭扰。
“还是很疼吗?”
“疼。”林瑾瑜一副欲泣不泣我见犹怜。
宋祁蓉平日里爽朗大气惯了,倒是很少有这般温婉柔顺的样子,蹙着眉轻抚上林瑾瑜受伤的地方还有绑着重重砂带的手臂,免不了大咧咧地问候胡狼王他家十八代祖宗外加九族十八枝亲戚。
“要我说朝中那么多人,你又何必眼巴巴地冲上去,现在好了,弄得一身伤回来。”
明明是训斥,却含着无限柔情关切,听得林瑾瑜如沐春风。
“要不是胡狼人使诈,凭我的惊天才智和武学造诣,又怎会这般狼狈。”言下之意便是自己高风亮节君子作风,胡狼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换言之,捧高自己,拉低别人。
果然是林瑾瑜的一派作风。
宋祁蓉打击他的大言不惭:“别人使诈,你就没有?还惊天才智,花花肠子坏水一堆还差不多。”
“娘子,你向着外人数落我。”林瑾瑜委屈地控诉宋大小姐的罪行。
“我这是在让你长教训,这次算你命大,还能躺在这儿。”
林瑾瑜狗腿笑着赔罪:“是是是,都是为夫鲁莽,下次定当小心行事。”
“行了。”宋大小姐递出自己命人做好的糕点,“你最喜欢吃的,尝尝看。”
林瑾瑜饭来张口:啊。
示意要喂。
一个清香四溢的点心便瞬间入了他的口。
林瑾瑜喜滋滋的,有人伺候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宋祁蓉盯着他的手臂仔细研究,有些迷惑不解:“按理说,你的手臂应该好全了,怎么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娘子莫担心,可能再过几日就会好了。”林瑾瑜扯起谎来轻车熟路。
“扑哒扑哒——”
林瑾瑜感觉到某处地方的某只生物正在抗议他的不人道行为。
完了,把它闷久了,该是透不过气来了。
宋大小姐讶然:“什么声音?”
林瑾瑜哪里敢让她知道,赶紧道:“或许是窗外面有鸟在叫吧。”
是吗?宋祁蓉望了窗外一眼,这会正热乎着,鸟儿不是都回巢老实巴交地待着了?
“对了,我想吃上次你剥给我的小果子,你再给我剥一个可好?”
当前最紧要的就是赶紧转移宋大小姐的注意力,而且得先支走她。
宋祁蓉在他受伤期间几乎有求必应,听他说想吃果子,立即应下。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扑哒扑哒——”声音再次传来。
这下,林瑾瑜跳槿国护城河的心都有了。
都怪他,闲着无聊逗什么鸟,这下好了,鸟要造反,完了被宋大小姐发现,他就该被回炉返造了。
欲哭无泪。
宋祁蓉本来已经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再次坐下,七分笃定:“不对,一定是屋里有什么声音。”
慢慢地靠近林瑾瑜,脸部无限放大,宋祁蓉眯着眼睛审问:“是不是藏了什么人在屋子里?”
“没有没有。”开玩笑,藏只鸟都状况百出了,他哪里还敢在屋子里藏人。
宋女王俯视着他,“是以前的那劳什子翠翠呢,还是红红呢,还是二妹妹给我提起的小婢女阿芙?”
林瑾瑜冤枉:“真没有。”
宋大小姐嫣然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他的脸转到里侧:“那你被子下面藏的是什么呢?”
林瑾瑜苦着一张脸:“你可以自己看看。”
刷,宋祁蓉果断掀开被子,却是和一只快被憋死的翠鸟儿大眼瞪小眼。
宋女王怒了,一团团火焰自背后蹭蹭蹭燃起:“林瑾瑜!”
“我在。”这种时候认错态度一定要好。
“你手早就好了,这些天都框我呢!”
她现在要还相信他的手重度骨折久伤不愈,她就是脑子被一千只驴子踢了踩了。
“没有没有。”林瑾瑜赶紧顺毛,“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刚好的,真的。”
宋祁蓉顺手拿过一个软枕扔他身上,愤愤道:“信你才有鬼。”
甩门而去。
林瑾瑜正要追去力挽狂澜,免得日后天天赶去睡书房,不料一名暗卫来禀,说是少主自边关回来了。
脸色瞬间从玩世不恭到肃穆非常,火速起身穿上外袍赶去书房。
齐烨这会不是应该在边关助宋国公一臂之力,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凌氏的事他回来后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近来也未曾听说出过什么什么大事。
林瑾瑜神色一冷,难不成是边关又有了什么变故?
这般想着,脚步更是快如疾风。
不过须臾便到雨砚阁,反身关门,凌大庄主果然一脸冰霜。
林瑾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出了什么事吗?”
凌齐烨也是简单:“流盈被周翰掳走了。”
“周翰!燕云!”林瑾瑜大惊!
“我现在正往燕云而去,正好要路过槿城,便来与你说一声,这边的事暂且就先交给你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凌氏没有问题。那胡狼?”
“都部署好了,再加上宋国公征战沙场的经验和能力,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林瑾瑜暗自分析了一番,正色道:“这周翰倒是懂得抓住时机。他这次死里逃生,恐怕手段更是不计后果,挟持了流盈让你前去,分明就是个饵。到了最后,他谁也不会放过。”
“可是没办法,我必须去!”
“周翰知你软肋,这场战怕是不好打。”不过他人单力薄,胜算不大。
“迎难而上才是我的作风。”
果然是傲娇的庄主大人,“你觉得他抓了流盈会往何处去?”
“自然是往他的势力范围去。”
“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还需过几天。”这也是让他最不安的。
“好,你尽管去,这边的所有事情都无需担忧,只管把流盈平平安安地带回来。”